美國國會中期選舉展望

[于時語]　

　　即將于11月初舉行的美國國會中期選舉，成為美國國內和國際上關心的重要事件。這里有兩個要題：民主和共和兩黨的國會席位得失，及其對布什總統剩下兩年任期中內外政策的影響。

　　各種跡象顯示民主黨在這次選舉中占有全面戰略優勢，不僅大有收復1994年失去的眾議院多數的勝算，甚至有望重占參議院多數。

　　這一前景使得媒體中充滿布什政府和共和黨失勢的預言。路透社22日題為《如果民主黨獲勝布什面臨政治惡夢》一篇評論，是典型例子。

布什與切尼“破罐子破摔”　　

　　這些論調不無渲染炒作的成分，但也如實反映了民主黨贏得中期選舉后的必然政治現實：不僅布什成為徹底的跛鴨總統，民主黨更可以利用在國會多數，展開對共和黨各種“濫權”、“腐敗”行為的正式調查，一報克林頓總統任上被共和黨先調查“白水投資案”、再抓住白宮實習生性丑聞案窮追猛打的前仇。

　　但是《紐約時報星期日雜志》同日的評論，題為《僅僅是中期選舉》，卻唱出反調：即使民主黨獲勝，也無法顯著改變的布什政府剩下兩年的內外政策。這一分析基于布什總統橫豎不能再連任，副總統切尼又不想競選總統，兩人都可以“破罐子破摔”，再加上死不認賬的頑固個性，而民主黨又決無可能在國會贏得壓倒性多數，白宮完全可能我行我素，“憲法授行政權于予，國會其奈我何”。

　　以上兩種論點都有其道理。據筆者之見，這次國會中期選舉的近期沖擊并不顯著，尤其是深陷伊拉克泥沼的布什總統實在已經是作繭自縛的跛鴨總統。真正重要的是選舉反映的歷史性趨向：布什總統代表的共和黨“保守革命”盛極而衰。

　　一項歷史性原因是由尼遜創始的共和黨“南方戰略”成功之后晚來的報應：在近年全面接收美國南部原先民主黨的廣大地盤之后，北部的“林肯共和黨”卻日益邊緣化，眼看大多要被民主黨接管，預計是這次中期選舉中民主黨席位淨增的主要來源。

　　這里原本還有一個南方人口高速增長的趨勢，但是這主要歸功于拉美裔，共和黨最近借“非法移民”圖謀短期選舉效果，自毀長遠利益。

　　另一重要趨勢是中西部主張自由意志主義和“小政府”的傳統保守派，對高舉道德和“價值”大旗處處干預個人私生活的南部宗教勢力，以及布什政府大幅度增加政府開支的不滿和幻滅，為民主黨乘虛而入制造了機會。

　　在這些長期趨勢和從伊拉克到共和黨內部丑聞的短期原因下，民主黨在這次選舉中實在享有近代史上少見的戰略優勢，其勝利似乎可以翹足而待，大牌保守派專欄作家喬治﹒威爾便挖苦說：如果民主黨人這次不能取勝，那么他們從政實在是選錯了職業。但是以筆者之見，共和黨仍然擁有很大的戰朮優勢。

民主黨先天不足后天失調　　

　　這里的根本情況，是美國民主的低投票率，連總統大選的投票率都可以不到一半，中期選舉投票率更低，大多不到四成，平均十個選民中只有三個多會參加投票。選戰的真正關鍵，便是兩黨基本選民各自的投票率。在這一關鍵上，民主黨稱得上先天不足再加后天失調。

　　先講后天失調。這便是以郊區為中心的共和黨基層組織機器的金錢和效率，遠超偏重于城市的民主黨組織。几十年前民主黨利用工會以及下層社會關系建立的“鐵票機器”，隨著美國社會的變遷而紛紛生鏽，反過來卻是共和黨在郊外社區，尤其是通過教會系統，建立了嚴密有效的組織機器，確保在關鍵時刻的票源。例如2004年布什連任，關鍵便是共和黨在屬于“聖經地帶”的俄亥俄州郊外和鄉間發掘了數萬張額外的選票，使得克里功敗垂成。

　　除了基層組織機器，共和黨還有另一大法寶：昂貴的選民數據庫和數據挖掘（data mining）分析系統。這原本是超級師爺卡爾﹒羅弗在“骯臟戰朮”之外的另一專長，他對各州和各選區選民經濟文化族裔分布了如指掌，共和黨因此早就建立了龐大詳細的選民數據庫，運用最先進的數據挖掘技朮，預測關鍵選區的關鍵議題，做出競選努力和競選經費的最佳配置，把錢花在刀口上。據《華盛頓郵報》早些時候報道，民主黨直到近年才開始效法，可是受到經費和內部紛爭制約，仍然遠遠落在共和黨之后。

　　此外還有選區划分的“蜥蜴腳尾現象”，這在近年來因人口變動大而頻頻重划選區的南部也大多有利于共和黨。

窮人投票率低不利民主黨　　

　　至于先天不足，便是美國選民的投票率與收入成正比，收入越低的越是不愿或難以參加投票。眾所周知：高收入者傾向共和黨，而低收入者正是民主黨的重要主持者。共和黨近年更在南部以各種方式增加下層選民投票的困難，許多州還有刑事犯刑滿不能再投票的法律，更對民主黨不利，尤其是考慮到美國成年男性黑人的“坐牢率”高達三成。

　　民調顯示民主黨目前的民意支持遠超共和黨，但是這種優勢完全可以被投票率的劣勢抵銷。例如在2004年總統大選中，年收入10萬美元以上選民的投票率超過81％，而年收入低于2萬美元的選民投票率只有48％。打個有點極端的比方，如果兩者分別百分之百支持共和黨和民主黨，那么民主黨必須在民意支持上超過共和黨几乎一倍，才能在選票上打成平手。

　　總之，民主黨在這次國會中期選舉中具有少見的巨大戰略優勢，但是共和黨的戰朮優勢會使民主黨的最終斬獲要打不少折扣。

　　﹒作者在北美從事科研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