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買恐怖慘案和印度的未來

[于時語] (2006-07-15)

<--STARTIMU--> 　　印度孟買鐵路網遭遇系列炸彈襲擊，傷亡慘重。目前盡管尚無確証，但是回教極端分子的嫌疑極大，特別是三年前造成50人死亡的孟買系列爆炸，早已查明是印度土生穆斯林恐怖分子所為。如今這一傷亡更為重大的恐怖慘案，令人再次關注回教極端主義對印度安全的威脅。

　　按照絕對數字，印度具有世界第三大回教人口，僅次于印尼和巴基斯坦。而且印度穆斯林人口的比例持續增長，半個世紀以來從總人口的一成，增加到13.4%以上，增幅超過3個百分點。與巴基斯坦的傳統對立和其他外來因素之外，回教多數的印屬查謨-克什米爾地區的宗教沖突，以及印度教原教旨主義的高漲，都刺激了印度國內回教激進主義的蔓延。

　　印度近來的國際政策，尤其是在伊朗核問題上取悅華盛頓，以及在中東以巴沖突上放棄支持巴勒斯坦的傳統國策而靠攏以色列，無不造成印度穆斯林人口的不滿。

　　另外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當年印度以軍事干預促成從巴基斯坦獨立出來的孟加拉國，近來回教激進主義組織非常活躍，成為印度安全的另一隱患。

　　但是回教極端主義對印度的內外威脅雖然嚴重，一般人沒有認識到，對印度國家安全以至“印度世紀”大國夢的最大威脅，并不是“政治伊斯蘭”，而是印度國內星火燎原的毛派造反武裝運動。

　　在蘇聯東歐集團瓦解、國際共運已是明日黃花，而中國大陸也早已放棄以“階級斗爭為綱”的毛澤東路線、小紅書《毛主席語錄》成為古玩市場上的珍奇之后，毛派思想和組織居然仍在印度次大陸上大行其道，也許是令人十分詫異的事情。

13個邦有毛派武裝　　

　　但是印度總理曼莫漢星几個月前明確無誤地指出：毛派武裝運動是印度面臨的“內部最大安全挑戰（the single biggest internal security challenge）。”《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等美國主要報刊，也在近期以主要篇幅詳細報道了印度國內毛派武裝運動的活躍。例如印度全國28個邦，毛派武裝已經擴張到其中13個，“正規部隊”達到萬人以上，還有數不勝數的外圍組織和同情分子。

　　回教激進組織固然可以通過少數極端分子，制造聳人聽聞的恐怖事件，但是并不能有效阻止“印度世紀”大國夢的真正動力──印度的經濟起飛。印度在次大陸的回教競爭對手巴基斯坦，人均GDP已經落后印度20％以上，綜合國力更遠在印度之下，而且距離還在不斷增加。長此以往，就連兩國在查謨-克什米爾地區的爭奪，巴基斯坦也要落入下風。

　　然而毛派武裝運動卻是在占印度人口70%以上的廣大農村蓬勃發展，建立日益擴大的“紅色根據地”和“人民政權”，特別是將與尼泊爾的大片毛派地盤連接，形成遍及南亞的“農村包圍城市”局面。這是印度經濟持續高速發展絕不能容忍的前景。曼莫漢星總理稱此為超過回教激進主義的印度“內部最大安全挑戰”，良有以也。

改造種姓陋習收效微　　

　　正如《國際先驅論壇報》指出，印度（以及尼泊爾）毛派武裝運動星火燎原的社會基礎，在于印度教社會中的廣大低等種姓和“賤民”人口，這同時也是毛派武裝運動無法根除的基本原因。

　　種姓制度代表印度教的基本教義，是維持几千年的社會文化固習。以四大種姓最低者首陀羅為主的“下等階級”，再加更低的“賤民”也即“不可接觸者”，占印度人口的一半左右。几千年的印度教傳統，造成這些人口絕大多數無法逃脫的世襲性不平等命運，也是毛派武裝運動如魚得水的最佳土壤。

　　印度獨立以來，以國大黨為首的印度現代世俗力量改造種姓陋習可謂不遺余力，但是收效甚微。例如只是在政府機構和國營企業中才有照顧低下種姓的“平權”名額措施。而國營企業正是印度經濟中最為人詬病的低效率痼症所在。前些時候，印度政府想在私營公司也推行“種姓平權”法律，便遭到國內國際很大的反對，認為這會大大降低印度經濟的競爭能力。但是如果這一根深蒂固的不平等種姓制度不糾正，印度就無法對蓬勃的毛派武裝運動釜底抽薪。這是印度經濟起飛的一項悖論。

　　這一悖論從更廣泛的角度，在于“印度世紀”大國夢后面的意識形態動力，是近年來不斷高漲的印度教原教旨主義，可是后者也正是刺激回教激進主義和低種姓毛派武裝運動的罪魁之一。

　　盡管近年來“印度超越中國”的說法甚囂塵上，可是在西方心底，印度社會的結構性弱點一目了然，這是華盛頓一味拉攏新德里、意在牽制中國的基本考慮。就在上周，印度政府發射同步地球衛星和軍方發射“烈火三型”遠程導彈先后失敗，是這種體制性弱點的體現。

　　曼莫漢星總理關于毛派武裝是印度內部最大安全挑戰的提法言猶在耳，又發生了孟買恐怖連環爆炸，使人在同情印度的不幸遭遇同時，也看到了新德里的大國夢難以逾越的障礙。

　　﹒作者在北美從事科研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