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即政治 四地華文獨立媒體發展
明報
編按：近年「獨立媒體」在世界崛起，為弱勢發聲、對抗政商操控的主流媒體的文化強權，精神力量和「生產力」毋容忽視。華文世界在秋冬此際在台灣展開一場「秋天革命．媒體獨立：2008獨立媒體與在地實踐國際研討會」，以收獨媒力量間的交流和壯大團結之效。香港獨立媒體網編輯葉蔭聰出席會議，就着其發起的「華文獨立媒體年鑑」和各地區獨媒人士聚首而談，且讀讀葉「報告」此次交流成果。
香港有多少人知道，本地有一個網上電台叫「My Radio」？又有多少人知道，它的網上瀏覽量及收聽率已超過香港電台及新城電台？
幾年前開始，在香港、吉隆坡及台北，認識一些華文地區的獨立媒體朋友，數目與種類愈來愈多，直覺上認為是一個歷史小趨勢。可是，在學術界、主流媒體及政策層面，都好像不存在似的，而且，即使是獨立媒體工作者之間的認識也嚴重不足。於是我忽發奇想，除了各自努力外，是否可以有什麼方法讓大家互相看見，又讓公眾看見呢？這就是我發起「華文獨立媒體年鑑」的緣起。
11月9日，來自香港（筆者）、馬來西亞（莊迪澎）、台灣（管中祥）及中國內地（北風）在台北聚頭，把大家撰寫的報告初稿互相分享。以我過去幾次到外地交流的經驗，這算是最能深入了解的一次，雖然我只能跟大家相聚了一天，但可能因為彼此都是使用中文，而且，幾位朋友之前也有一定認識，所以讓我看到不同經驗之間的一些共性。
中國：以個人為單位的獨媒
我們碰到的第一個令人困惑的問題，就是什麼叫「獨立媒體」。北風是來自中國內地的著名博客（http://www.bullog.cn/blogs/wenyunchao/），他經常說，中國沒有獨立媒體，完全在官方以外的媒體基本上不存在，在審查制度下，許多小型媒體，如幾年前廣州的《民間》，皆無法長久生存。既然小團體不易生存，便只好化整為零，個人網誌成為主流，部分公民記者利用網絡工具，跟審查制度賽跑，突破新聞封鎖。北風說，如果「獨立媒體」真的在中國內地存在，就是在這些重重限制中存在的人海力量，據估計，每星期更新一次或以上的博客便有幾千萬！
以個人為單位的博客力量，*的當然是資訊科技發展，不過，政治事件也是一個重要原因。2003年，中國內地不只爆發「非典型肺炎」，還發生「孫志剛事件」，維權運動開始浮上水面，亦成為眾多博客長期關注的事件。到了2007年初，重慶「最牛釘子戶」事件（住戶被迫拆遷事件），由於官方禁止主流媒體報道，一下子令讀者觀眾注意到公民記者周曙光的網誌。自此，更多網誌作家以「公民記者」現身，包括奧運期間報道北京底層人物生活的「老虎廟」。
當主流媒體乘着資本主義的力量，日益企業化及跨國化，內地的獨立媒體力量則乘着政治風潮而起，香港、馬來西亞及台灣的政治環境雖然不同，但獨立媒體與政治的關係同樣非常密切。
大馬與香港的相似
馬來西亞政府自60年代開始，以反共為名實施《內安法》等強硬措施，打壓媒體；而執政集團又跟傳媒老闆關係密切，包括巫統與首要媒體有限公司，以及馬華公會與張曉卿的報業王國，令馬來西亞媒體愈來愈壟斷。莊迪澎指出，獨立媒體以小型政論雜誌為主，產生的監察力量有限，一直到1998年有了新的轉機。隨着副首相安華與首相馬哈蒂爾發生權力鬥爭，成千上萬的群眾湧上街頭，掀起「烈火莫熄」（Reformasi）改革運動，引發政治反對派尋找親政府的壟斷媒體以外的空間。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當今大馬》（Malaysiakini），創辦人是記者兼人權分子顏重慶（Steven Gan），政府不批許可證，他們只好走到網上，現在已發展成有四種語言（馬來文、英語、華語及印度語），成為獨立於政府及大財團的最重要媒體。《當今大馬》的成功，激發起華人媒體工作者（包括莊迪澎自己）2005年成立《獨立新聞在線》（http://www.merdekareview.com/）。2008年3月大選，反對派獲得史無前例的勝利，一般亦認為是這些獨立媒體監察執政聯盟的成果。
令我感到有點意外的是，馬來西亞這段獨立媒體歷史，竟然與香港有點相似，雖然香港的獨立媒體生產力仍然低下。近年香港的獨立媒體出現，多以互聯網作中介，亦與政治運動有關，特別是自2003年反對廿三條立法的七一遊行後，面對特區政府與親北京集團對媒體的控制，政治反對派尋求另類空間，例如網政廿一（已停辦）、香港獨立媒體網、香港人民廣播電台（已停辦）及My Radio等，可以說是這一波政治反對運動的一部分。甚至有人認為，社民連在今年選舉取得不錯的成績，亦與獨立媒體空間有所擴大有關。
台灣：民主化亦讓公民社會滲透
威權時代及民主化早期（九十年代初），台灣的地下電台、文化雜誌等，早已相當有基礎，亦與黨外運動及社會運動密切相關。在民主體制相對穩定的現在，許多獨立媒體力量得以「非政府組織」而繼續發展，種類繁多，既有90年代開始的《南方電子報》，亦有較具運動取向的《苦勞網》（http://www.coolloud.org.tw/），以及種種特定議題的獨立小媒體。相對以上幾個地區，台灣政治體制的民主化程度高出很多，但很有趣的是，也許由於台灣政府由中央到地方都不斷進行民主化，既向公民社會吸納，亦讓公民力量穿透，所以，部分公部門的資源往外釋出，成為獨立媒體得以生存的基礎，當然亦與各級政府之間建立了一種動態關係。管中祥特別介紹了公共電視成立的「公廣集團公民新聞影音網」（PeoPo, http://www.peopo.org），這是一個「公民新聞」的開放平台，讓公民以影像報道身邊發生的事情。概念有點類近韓國的OhmyNews，但PeoPo作為公視的一部分，可以說是開創了公共廣播的新實驗，有別於上世紀七十年代以來發展出的模式。管中祥作為大學教育工作者，亦乘着這個機會，申請國科會（公部門）的計劃，成立了「公民行動影音紀錄資料庫」，保存社會運動影音紀錄。
從幾個地區的獨立媒體經驗，可讓我們看到，資訊科技促成了更深的政治參與。它讓人從另一個角度去理解這幾個地區的政治發展，讓我們了解到政治不單是上層的遊戲，獨立媒體可以提供一個草根角度，看到各種參與的可能與障礙。獨立媒體的存在，不止豐富了我們的資源，也開創出更多政治參與的可能性。
「華文獨立媒體年鑑」計劃於明年4月左右，以網上版發行。
[文／葉蔭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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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即政治 四地華文獨立媒體發展
2008-12-14 03: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