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谍影：俄罗斯叛逃特工之死 /而是谁为幕后黑手？谁有能力在英国下毒害人

   2006年11月17日，英国伦敦大学附属医院的重症病房里，一位名叫亚历山大•利特维年科（Alexander Litvinenko）的病人面如死灰，气息微弱，胸前插满了各种管子。他的头发已经全部脱落，眼神呆滞，看起来已如僵尸一般。

    没有人知道他得了什么病。
    
    6天之后，44岁的利特维年科不治身亡，死因不明。他的身份是俄罗斯前特工，英国新公民。
    
    离奇的中毒死亡
    
    利特维年科死亡前相貌平平，走在大街上和普通的俄罗斯男子并没有两样。他没有狡黠的眼神，但他的眼睛从不放过任何细节；他没有特别俊朗的外表，但他的头脑却异常敏锐。他有反应敏捷的身手，有百发百中的枪法，他更精通各种间谍招数。他是前苏联情报机构克格勃（KGB）培养出来的优秀特工，曾任俄罗斯联邦安全局中校。然而除了种种优秀素质之外，他却拥有一名特工最致命的缺陷－－一颗叛逆的心。
    
    1998年，利特维年科语出惊人，谴责他的上司让他去刺杀俄罗斯金融寡头别列佐夫斯基（Boris Berezovsky），随后利特维年科被俄联邦安全局开除。在经历了一段牢狱之灾后，2000年，利特维年科精心策划了叛逃行动，从俄罗斯逃到了英国伦敦，并申请政治避难。至今，他仍在俄罗斯当局的通缉中。
    
    到达英国后，利特维年科曾经当过投递员，好像和家人一起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但很快，人们就发现他的生活并不平常。利特维年科在伦敦生活阔绰，穿着讲究，他的钱包里总是装满了大额钞票。他公开抨击俄罗斯政府的政策。很多人都猜测，在利特维年科背后资助他的，就是当年他曾经被派去刺杀的俄罗斯流亡大亨别列佐夫斯基。别列佐夫斯基又被称为俄罗斯“政坛鬼才”，一度名列“七财阀”之首，是普京的眼中盯。
    
    2006年11月1日中午时分，利特维年科来到伦敦千禧年酒店与俄罗斯商人安德烈•卢戈沃伊及另一人在酒吧会面，随后又和意大利安全专家马里奥•斯卡拉梅拉在伦敦一间寿司店吃饭。后者是一名核材料方面的专家，他领导着一个追踪核废弃物的组织，对于世界各地的核物质去向了如指掌，其中包括苏联时期核废料。
    
    数小时后，利特维年科突然觉得身体不适，被送往附近的医院。入院期间，利特维年科呈现出明显的放射性物质中毒迹象，中枢神经、心脏、肾和骨骼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永久性伤害，不断呕吐，头发大量脱落。23日，利特维年科死于伦敦大学附属医院。
    
    在利特维年科死亡的前两天，一直没有影踪的意大利安全专家、头号嫌疑人斯卡拉梅拉突然露面。他透露，11月1日和利特维年科会面是为向其出示一份来自圣彼得堡黑帮的威胁邮件。他们两人都在黑帮的死亡名单上。
    
    英国卫生防护局24日宣布，他们在利特维年科体内检测出放射性元素钋。
    
    居里夫人“下”的毒？
    
    导致利特维年科死亡的放射性元素钋-210，就是当年由著名科学家居里夫人与丈夫一起发现的放射性元素。为了纪念居里夫人的祖国波兰，两人将这种元素命名为钋。这种放射性元素的毒性和放射性极强，可用于制造核弹的触发装置，被人体吸收后很难被发现。英国卫生防护局行政主管帕特•特鲁普11月24日表示：利特维年科尿液里的钋含量极高，表明他被人下毒，而且剂量很大。
    
    更令人惊奇的是，英国警方随后又在伦敦多处发现了放射性元素钋-210。随着调查的进行，11月27号，英国警方在伦敦西区的两幢建筑内发现放射性物质钋-210元素。11月28号，俄罗斯富翁别列佐夫斯基位于伦敦的办公室里惊现钋-210的身影。11月29号，三架英航的客机上发现了可疑放射性物质的痕迹，三万乘客被疑有染，英国公众的安全神经再次绷紧。
    
    而曾经是头号嫌疑人的斯卡拉梅拉，身上同样也发现了钋的存在。
    
    “利特维年科被杀一事之所以被媒体炒得轰轰烈烈，焦点不是他的死因，而是谁为幕后黑手？谁有能力在英国下毒害人。”《华盛顿观察》周刊俄文版Washington Profile的主编，来自俄罗斯的亚历山大•格利戈耶夫（Aleksandr Grigoryev）向本刊分析说，“钋，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化学元素。射入人体一丁点，就能杀人于无形。如此令人心寒的毒素为何能不受控制地流到俄罗斯和欧洲？谁应该对此负责？我们又要如何规范这些化学元素的拥有和使用。这是我们从这一案例中应该真正警醒的。”
    
    根据格利戈耶夫透露的信息：利特维年科并不能算是俄罗斯的一个间谍。他过去在苏联和俄罗斯担任的职务是负责反腐败的国家安全官员，而他和俄罗斯政府结下的仇怨是从拒绝刺杀别列佐夫斯基而来。自此，利特维年科开始在车臣和一些伊斯兰主义者的网站上发表反俄罗斯政府的言论，导致其个人形象在俄罗斯备受争议。
    
    “但是，说到底，利特维年科个人对俄罗斯政坛的影响极其微小，”格利戈耶夫进一步强调说。
    
    格利戈耶夫说，从世界间谍史上看，只有俄罗斯情报机关和以色列情报机关曾经利用放毒除掉异己。因此，“我可以猜测，99%的可能性是凶手来自俄罗斯境内。普京总统自然拥有控制这一元素的最高权威，但是，对于利特维年科这个不能掀起多大风浪的人物，普京怎么会如此关切他的一举一动？或许凶手另有他人。无论如何，一些都还在调查之中。”
    
    谁是幕后毒手？
    
    是谁把放射性能如此巨大的钋送入了利特维年科的体内？又是谁指示和策划了这一扑朔迷离的谋杀？时至今日，幕后黑手依然难觅影踪，但是“热门人选”却越来越多：
    
    神秘陌生人：据利特维年科本人回忆，投毒的很可能是11月1日当天在他与俄罗斯商人卢戈沃伊会面时出现的一位神秘俄罗斯人。此人自称“弗拉基米尔”，四十岁出头，个子很高，具有典型的俄罗斯人特征。此人没有透露身份，他曾反复催促利特维年科喝茶。尽管卢戈沃伊事后主动与英国驻俄罗斯大使馆官员取得了联系，说他当天与利特维年科谈的都是生意上的事，但那位神秘陌生人至今没有露面。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利特维年科临死前确认的遗嘱中，他把“凶手”的矛头直指俄罗斯总统普京。遗嘱中说：“你也许能够成功地让我沉默消声，但这种沉默是要付出代价的。……普京先生，在你的余生里，这种声音会一直萦绕在你的耳边。”11月24日，普京在于芬兰举行的“欧盟－俄罗斯峰会”上明确否认自己涉案。他说：“不幸的是，利特维年科不是拉撒路（拉撒路是圣经中的人物，耶稣基督使其复活）。令人遗憾的是，这种有人死亡的悲剧被用来进行政治挑衅。我希望英国政府不要对政治丑闻火上浇油。如果需要，俄国当局，包括检察官办公室，都将协助调查工作。”
    
    反俄大亨别列佐夫斯基：“只要我愿意，我能让一只猴子当上总统。”这是反俄大亨别列佐夫斯基当年的名言。这位俄罗斯首位金融寡头，曾因鼎力协助叶利钦登上总统宝座而权倾一时。他与利特维年科有着长达10多年的交情，尤其是在别氏流亡英国前后的几个重大事件中，从来没有缺少过利特维年科的身影。媒体报道，利特维年科当日结束会见后，曾于下午6时去过别列佐夫斯基的办公室，而警方也的确在别氏的办公室内发现了钋-210的身影。人们怀疑，别列佐夫斯基很可能想利用利特维年科中毒死亡事件来败坏俄罗斯政府的名声。
    
    被害者利特维年科：就在人们对特工之死众说纷纭时，一种新的说法浮出水面－－杀死利特维年科的凶手正是利特维年科自己。由于伦敦警方至今还未发现下毒的凶手，有媒体猜测，利特维年科作为一名出色的特工，很可能精心策划了这一切，通过自杀的方式来破坏普京政府的声誉。
    
    暗战：谍中谍
    
    有关利特维年科的中毒案至此已经是迷雾重重，各种猜测、怀疑纷沓而至。特工、叛逃、中毒、死亡、放射性元素、神秘陌生人、……，这一系列因素让这场现实中的谋杀案变得比好莱坞大片更加扑朔迷离。
    
    而据英国媒体报道，近年来，各国间谍的秘密活动越来越频繁。目前有30多名俄罗斯间谍在英国境内活动，他们被怀疑从事各种间谍活动，包括谋杀。英国政府消息人士透露，俄罗斯在英国设置的复杂情报机构已经成为英国面临的最大谍报威胁，其频繁活动的程度甚至可以与冷战时期相比。
    
    在俄罗斯叛逃特工利特维年科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显然不是普通的谋杀。很有可能，离奇的特工之死还仅仅只是这一场“谍中谍”大片的序幕。
    
    徐扬，《华盛顿观察》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