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教宗本篤十六世在聖伯多祿廣場對十萬名信眾發表文告,他說︰「願救主降生加強中國大陸信徒的信仰精神、耐心和勇氣,讓他們不致因加在他們身上的宗教和信仰箝制而失去信心,並堅守對基督和他的教會的忠誠。願希望之火永不熄滅。」北京也立即反擊,要梵蒂岡面對「中國允許宗教信仰自由和天主教在中國有所發展的事實」。 不過,就在平安夜,四川成都家庭教會「秋雨之福」準備聖誕聚會之際,被警方制止,教會長老王怡被帶到警局問話。 王怡被拘捕只是一連串中國政府與教會矛盾突的一章。去年十月間「世界福音聯盟」(WEA)與洛桑世界福音化委員會在南非開普敦舉行第三屆洛桑會議。全球四千名代表與會,但中國不允許兩百名教會代表參加,因為這些代表屬于非官方教會系統的家庭教會。為此,WEA除表達遺憾,還在十一月組團到中國拜會官方的中國基督教兩會(「中國基督教三自愛國運動委員會」與「中國基督教協會」)。媒體稱「賓主雙方進行了友好、坦誠的座談」,但官方教會代表還是當面指責WEA繞過「兩會」邀家庭教會代表是「在造中國教會的分裂,這是對整個中國教會的藐視。」雙方未獲共識。 家庭教會為何引起中國官方與國際若大關注?這要從中國內部宗教政策以及全球「福音運動」的發展談起。 一九五○年中共組織基督教會領袖發起「三自愛國運動」,要讓中國教會脫離外國控制。「三自」就是「自治」(切斷與外國宗教團體關系──包括天主教教廷)、自養(切斷海外經濟資源)、「自傳」(中國傳教士自己傳道、自行解釋教義),所有教會都要登記並受「宗教事務局」領導,成為「三自教會」。 部份宗教領袖抵制這項運動。一九五一年北京地區包括袁相忱、王明道等十一位教會負責人拒絕參加三自運動。袁相忱說︰「神的東西要歸給神,凱撒的東西要歸給凱撒……政治不能利用宗教,教會工作也不應依靠政治。」袁相忱等人雖受到政治迫害,卻讓中國獨立教會的種子在民間暗地散播,未曾中斷。這些教會被稱為「地下教會」,後來因為主要以家庭為聚會所而被稱為「家庭教會」。 地下教會在大躍進後期農村地區愈見活躍,尤其河南、山東、安徽以及浙江溫州一帶。改革開放後政治氣氛逐漸?,地下教會進一步發展。人民經歷文革的運動斗爭,心靈空虛而尋求宗教慰藉;而九○年代經濟快速發展讓中國社經結構劇變,教會提供民眾重建社會關系的新管道。尤其在農村地區,教友們在社會生活、經濟生產上相互支援,教會成了集體制解體後廣大民眾的社會支援體系。 二○○五年《宗教事務條例》頒t 宰誚袒畽 薪現貧然 娣叮 蒼市矸恰溉浴瓜低車慕袒岬羌牽 還﹥ 俜健噶交帷股笈U飧齬娑┤煤芏嗉彝袒岵輝傅羌恰2壞羌塹慕袒崠υ諞恢置陵幼刺 旱胤秸 匠6哉廡┘袒嶧畽 渾b眼閉一眼,但隨時可以用非法活動名義取締教會活動。 中國家庭教會成員有多少?據中國社科院學者于建嶸的調查推估,家庭教會人數在四千五百萬至六千萬之間,三自教會人數在一千八百萬至三千萬間,家庭教會信眾遠超過三自教會。家庭教會欣欣向榮,也擊僵化的三自教會系統,很多三自教會成員對官方組織向心力愈來愈弱,自主性提高,愈像家庭教會。 促成家庭教會蓬勃的另一股力量來自海外基督教新福音運動的發展。 長期以來,基督教傳教士被貼上帝國主義標。二十世紀全球殖民地逐漸獨立,傳教士在第三世界也面臨反帝擊,因此基督新教內部除了積極入世的普世教協興起,對教義解釋相對較保守的福音派也在尋求改變。福音教派是美國教會的主流,一九七○年代之後,新福音運動興起,為了積極在全球傳播福音,教會改變傳統保守思維,強調人權,並與不同宗教對話,和猶太教甚至西藏佛教合作。 做為主流教派,福音派對美國主流社會影響力也較大。福音派傳教士促使美國政府運用外交力量改善第三世界宗教人權,包括推動國會立法施壓甦丹、北韓改善人權。同時也積極參與全球各地人道援助,並試圖影響第三世界領袖改善人權。他們不只關切基督教徒,也關心西藏佛教徒、新疆伊斯蘭教徒的人權。 福音派教徒從一九七○年代之後在亞非拉地區成長數倍,不過福音派以推動人權傳播福音,這看在威權國家領導者眼中,就是和美帝「人權外交」唱和。北京對福音派也一直心懷敵意,問題是,中國家庭教會有相當高比例受福音派教義影響。一個重要原因是,官方中國基督教協會于一九九一年加入普世教協(WCC),民間獨立教會就與WEA關系較密切。WCC比WEA入世性更強,強調普世合一、多元價值,這符合「具有中國特色」的三自教會不想受外國勢力左右的立場。 民間進步的教會和較保守的WEA聯盟,而國家控制的教會卻加入較進步的WCC。福音派對「大政府」持保留態度,而中國家庭教會就是要逃離國家管制而走入地下化。這種「避秦」思想讓家庭教領袖接受福音派教義。不過,不少教會領袖為對抗國家控制,也窗z 降納緇峒壑倒邸!蓋鎘曛 !溝耐踱褪且煥/P> 一九七三年出生、二○○三年才受洗,但已成了家庭教會代表性人物。○六年美國總統小布希接見三位中國家庭教會代表,王怡就是其中之一。學法律出身的王怡,成為牧師之前已經是頗有名氣的公共知識份子,主持過重要網路論壇「關天茶舍」,也常在《讀書》、《南方》報系等重要媒體發表文章。 王怡積極把家庭教會推廣與公民社會發展相聯結,他說︰「普世的人類自由在近現代中國的移植與落實,一百五十年來,只有過一個半的自發演進秩序。一個是家庭教會,從西方傳教士來華,到中國家庭教會的共同體生活,是最典型的自發演進秩序的例子。半個是市場經濟,政府主導與自發演進,彼此均具有對方無法掌控的獨立力量,所以是半個。」這個有論述能力、入世性格又強的牧師成了中國官方關切對象。 不只王怡把宣教和公民社會發展連結,研究宗教與外交的上海復旦大學學者涂怡超一方面指出福音派「對美國霸權的強烈依賴」,但她也樂觀地看到,福音派「在神學思想上擺脫了對社會參與的禁錮,在組織上逐漸形成了全球化的社會參與網路,成為全球公民社會中的重要行為體。」 研究家庭教會的學者李凡更強調,家庭教會是中國人數最多、最有錢、組織化最高,也是國際接軌程度、成員忠誠度最高的NGO。視家庭教會中國最重要NGO的說法,也許摻雜了李凡主觀期許。畢竟在官方長期壓制下,家庭教會謹慎自制,甚至地下神秘化,所以教會間橫向縱向的組織連結並不健全。這個規模六千萬的上帝子民,共同點在于希望在凱撒的權力範圍外,建構屬于上帝、較獨立的空間。長期地下化,讓他們很少與外界對話,除了幾位著名教會領袖勇于發言,外界並無法解多數教會與教友的宗教觀與社會觀,也很難把他們視為一個共識很強的群體。 上帝會如何引導中國家庭教會與公民社會發展互動?我們無從預知。不過,這六千萬上帝子民的抉擇,很大部分會將決定于國家、教會以及全球基督教網絡的互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