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子:安息吧,在天國的老伴!
――写在先夫若望逝世十周年

图:图爲王若望與羊子(右)
喻智官自告奮勇写《王若望傳》,出乎我的意料,超出我的期待。他將王若望写细了,写全了,写活了,写得有血有肉了,写得平凡又伟大了。作者还原了若望的形象……
不堪回首的十年
光陰荏苒,先夫若望離我远去整整十年了,回首過去十年的寡居生活,我感慨萬端。
有时,我覺得這十年很短,十年前的事就像發生在每個昨天。当我經過附近的居民运動場,眼前總是晃過若望在那裏打網球是身影;当我去图書館看杂志,我常錯覺若望在書架前寻找图書;当我偶然去中國餐館小吃,我以爲若望还在身後,會习慣性地點他喜欢吃的菜蔬;当我開車經過ELMHURST医院,我會下意识地想往裏拐,以爲若望还躺在裏面等着我去接……
直到後面的汽車按喇叭催促,我才驚醒,若望走了,已經走了十年。
有时,我又覺得十年太長,長得我想早點去會若望。因爲二十多年前在中國一度顯現的民主的曙光不見了,若望爲之奮鬥一生的自由人權離中國更远了。與此相反,若望致死反抗的中共獨裁專制好像愈来愈强大了,而且日益冥頑不化,中共攜持所谓經濟奇迹,無視西方民主國家的压力,更加凶殘地鎮压國內的異議人士。因爲財大氣粗,中共官僚集团腐敗起来更加肆無忌憚,致使中國社會整體道德淪喪良知無存,各行各业各奔"錢"程,医生、教師等知识分子也唯錢是问。底層的維權民衆得不到應有的支持,高智晟等抗暴英雄孤軍作战,陷于生死未蔔的境地,遭受的非人折磨甚于当年的若望。
十年前,我以爲不久的將来,我就可以帶着王若望的骨灰回家,先夫從此魂歸故裏,誰知,几年来,我的回國簽證一再遭到中共領事館的拒絕。我不解,强大的中共怎么又這么虛弱,竟然害怕一個對他們毫無威胁的老妪?
內裏虛空"中幹"的中共,行事却依然蠻橫"外强",他們大權在握,堵住國門,誰能進出,誰不能進出都由他們把持。
我只能望洋兴叹,看来通向中國的民主之路遙遙無期,我帶若望回國的期望尚没盡头,在天國的若望一定也在爲中國的現状忧憤,爲苦難的中國勞苦大衆悲鳴,爲我的無奈無力沮喪。
喻智官写《王若望傳》
這些年,我就是在這種懊喪和苦惱中生活。我想在這般世態人情下,若望漸漸被人遗忘也再正常不過了。
去年,若望逝世九周年的时候,旅居愛爾兰的作家喻智官来電慰问,鄭重地说,他酝釀了很久,決定写一部《王若望傳》,问我是否同意?
作爲若望的未亡人,我何嘗不想有人写一本關于他的書,記录他一生走過的路。雖然若望不是伟人,但爲了自己祖國的自由民主,爲了他深愛的百姓過上幸福日子,他战鬥了一生,奉獻了一生。写下若望的坎坷人生,給他所處时代的留下一個身影,也让年輕人了解他的奮鬥經曆,繼承他未竟的自由民主事业,應該说是一件有意義的好事。
但面對如此严酷的現实,我明白自己的愿望過于奢侈,甚至可以说是非分之想,在這樣的时代,在這樣世風下,誰愿意爲"過时"的若望做可能吃力不討好的"傻事"?
現在,喻智官自告奮勇来做這件事,出乎我的意料,超出我的期待,我只有感激,哪裏會否定?
不過,高兴過後是隱隱地疑问,凭喻智官對若望的了解程度,能夠写出一本記录真实若望一生的傳記嗎?说起来,若望和喻智官有過交往。大约是上世紀1985年的事,若望去參加上海一家杂志的筆會,我也一起陪去,喻智官也是受邀的作者,我們一起相處了五天。事後,他在我記憶中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直到若望故世,他写文章紀念,我和他才重續前缘。
喻智官好像看透我的心思,謙虛地提醒我说:"盡管我構思了很久,但真地動筆也没十分把握,萬一写不下去完不成你不要失望。"
他這樣一说,我心想,如真那樣,失望難免,遗憾更多,但他爲光大若望的精神盡了心力,這份誠意和心愿我領了,我也滿足了,唯一過意不去的是,白白浪費了他的精力,我知道,他負責一家中医診所的工作。
此後,他在愛爾兰日夜趕写,我在遙远的美國爲他懸着心。他在写作中不放過任何细節,每遇问題就打電话来核实查詢,他的严謹和慎重使我感動,有时看看表,愛爾兰那邊已經是深夜了,看着他孜孜矻矻的爬格子,我開始相信功夫應該不負有心人。
《王若望傳》超出我期望
半年後,怀着等待某項大奖揭曉的心情,收到喻智官送来的十五萬字的《獨一無二的反叛者――王若望傳》初稿(此書已由香港溯源書社出版、田园書屋發行、十一月二十二日在香港面世)。拜讀全文,我的心放下了,作者不僅顺利完成了全書的写作,而且写得超出我期望的好。作者將王若望写细了,写全了,写活了,写得有血有肉了,写得平凡又伟大了。作者还原了若望的形象,書中的許多情景,我這個遗孀看了都感到既熟悉又新鲜,阅讀时會覺得若望又回到了我的身邊,讀到细微處真情處我忍不住淚流滿面,不怕讀者見笑,甚至嚎啕大哭。讀者諸君請注意,先夫逝世整整十年了,我已經走出悲情,進入理性怀念,还有什么能夠引起我失聲痛哭?是作品本身的感染力、魅力,作者獨具匠心,栩栩如生的渲染力,才让我痛哭,让我哭得痛快。那些天裏,我讀了一遍又一遍,流了一次又一次淚。
我忍不住问作者,你怎么能夠這么准确地把握若望的感情和思想?
作者说,他和若望和我倆分手後,一直默默關注若望的命运,追蹤着若望參與的每項重要活動,從國內到海外從未停止。再者,多年前几位熱心人建立網上王若望紀念館,他主持編輯王若望全集,熟讀王若望的文字,所以写起来比較得心應手。
原来如此,我欣然了,若望还是有不少追隨者,他們一直在緬怀若望,爲宣揚若望的精神,也爲推進中國的自由民主努力工作。
安息吧,在天國的老伴!
通觀《王若望傳》全書,我还看出,作者不僅生動描述了若望反抗暴政的艱難人生,也通過若望的言行反映了他自己的意识,正如作者對我所说:"我在爲王老代言,也在表達自己的心聲,写到王老淒苦場面,我眼睛也很酸澀。"
難怪作者把若望写得這么傳神,原来他看问題的方法和觀點和若望一致,他把自己的思想融合到若望的精神中了。
所以,当我把《獨一無二的反叛者――王若望傳》的《序・"獨一無二"解》让几位朋友先睹爲快,他們阅後異口同聲地说,這篇序写得十分到位,把王若望的言行和精神都概括出来了。他們说,讀了這篇《序》,就知道王若望是怎樣一個人,他在中國人爭取自由民主的路上做了哪些事,他給後輩留下了哪些精神遗産,中國人應該爲自己有過這樣民主鬥士而自豪,曆史也將爲有王若望這樣先贤而添色。
朋友的评論,使我無比欣慰。若望,你是幸运的,你並不孤獨,在你去世十周年的时候,不僅有後輩同道爲你著書立傳,豎起一座文字豐碑让後人凭吊,让你在曆史上留下一筆。十二月十九日你的忌日,陳立群等一批古道熱腸的朋友,將隆重組織你逝世十周年紀念活動,还征集了紀念文章,年年写文章怀念你的黃河清,照例又送来一篇……
此时此刻,又逢阿拉伯民主之春風起云涌,中國民衆深受鼓舞,各類維權运動以前所未有的聲势發展,我灰暗的心又亮堂起来,前行的道路上又看見了光明。
我堅信,在中國走向民主化的征途上,會有更多人承繼你的遗志,傳遞你點燃的薪火繼續猛進。
安息吧,在天國的老伴!
――《動向》杂志2011年第12期
張貼者: NCN 位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