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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國家地理》攝影/共和国最不幸的一代/儒家制衡法家/改革需求
發佈時間: 2/22/2012 6:04:24 PM 被閲覽數: 375 次 來源: 邦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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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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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研究

1968-1998——从下放到下岗:共和国最不幸的一代

 
 
来源:
 

作者:陈意新 (北卡莱罗纳大学历史系教授)

来源: 《二十一世纪》总第63期 | 来源日期:2007年6月30日 | 责任编辑:左小刀

【核心提示】

从下放到下岗,知青一代人的生活充满了不幸。不幸不仅在于他们从没有自己的自由意志选择,还在于时代的发展让国家也没有选择。

作为个人,知青一代既不是共和国最艰辛的,也不是唯一下岗的。45万右派份子比知青更惨。但作为社会群体,知青是共和国最不幸的一代。

当 然,知青一代里也有不少成功者。一小部分人受到了父母权力的荫护,在毛泽东统治下 没有受罪,在邓小平时代乘风直上。他们是60年代的红卫兵领袖、70年代的工农兵学员、80年代和90年代的党政高官、军队将校、国企老总、放洋先驱、父 母革命事业与职务的真正接班人。然而,大部分成功者是靠自身的努力。有些在毛泽东时代靠乡间的苦干而被推荐念了大学;更多则是在艰难的条件下自学,在邓小 平时代有幸考上大学。这部分人在80年代和90年代很多成了教授、作家、导演、艺术家、官员、甚至洋博士,但他们是知青群体命运的例外。

然而,上过大学和能在改革中吃香喝辣的人毕竟是知青一代的极少数,绝大多数知青没能逃脱时代的命运。从下放到下岗,国家向他们强加了30年的艰难,因此,国家应该向他们补偿。

【前言】

上山下乡 运动随着改革的开始而结束,但知青一代的苦难却并没有随改革的深入而 终止。在毛泽东的革命时代,这一代人未满二十岁就被过早地驱入社会,经历 农村生活的艰辛。在邓小平启动的改革年代里,这一代的许多人在四十多岁时就被迫下岗,人在中年便过早地退出事业发展的舞台,忍受低收入生活的艰难。这一代 人是毛的革命的弃儿,邓的改革卸下的包袱。


然而,对这一代人不幸经历的认真理解或误解才刚刚开始。在上山下乡被毛泽东政治化了的1960年代末和70年代,没有人能公开陈诉知青的苦 难;1970年代末和80年代崛起的知青作家以文学化的形式对自己一代人下放的经历进行了心酸的描述,给予上山下乡运动以辛辣的批判[1]。 进入1990年 代,对知青一代人经历的理解走向了学术化,但却是诠释的歧异化。刘小萌在其关于知青史的力作中指出:上山下乡是场积弊丛生的运动,对知青是场强加的灾难, 对中国社会产生了影响深远的消极后果。而司养眼则认为知青下放给农村带来了新知识、新观念和新作风。知青们与村干部打交道的作风,包括同村干部争吵甚至动 手打架,对农民有着积极的影响,对农村政治的民主化有积极的意义[2]。面对大量回顾展的举办和文献片的播放而 纪实性地重现的知青生活,杨帆呼唤要为这一代人 “争一个公道”。但对孟繁华来说,这一重现只是一些已成为当代社会精英和掌握了话语权力的前知青的“怀旧”。在他们那里,“回忆、怀恋往事成了青春的证 明,苦难变成了资历,想像中的田园风情变成了抵制今日时尚的依据与信念”[3]


无论是理解还是误解,迄今对知青一代的关注主要还是在他们上山下乡的艰难经历。显然这一关注需要被延伸入改革时代,因为他们之所以成为一代人并不仅仅 是因为他们都上过山下过乡,还因为他们在改革年代都有着相同的艰难遭遇,而审视改革中的遭遇反过来更能加深对他们上山下乡苦难的理解。为甚么这一代人会率 先下岗?为甚么他们在下岗后难以再谋一正当职业?为甚么他们难以应对改革的变动?为甚么他们难以从改革的政策受益?没有下放,他们中的许多人在改革中不会 过早下岗;而正是下岗,他们下放的负面影响才深远地显示出来。下放和下岗,这一代人的两种命运体现了从毛泽东革命到邓小平改革两大时代的转换。从下放到下 岗,这一代人的命运更多地体现出人民共和国不幸历史的延续:他们过去的苦难正成为他们今日困窘的泉源。


一 界定知青一代


知青一代大体包括1947-59年出生于城镇、并于1967年底至1979年初上山下乡的1,647万多的人。在60年代末,他们大约构成中国城镇 1.2亿人口的13.7%;在90年代初城镇人口增至2.06亿时,他们占了其中的7.9%;在上山下乡的12年里,他们构成同年龄约2,700多万城镇 学生人口中的61%[4]。他们是城镇同代人中的大部分;并且从60年代至90年代他们一直是城镇人口中一个不 小的群体。在1967年末至1972年的第一次 上山下乡高潮中,他们中的715.68万去了农村,以年龄较小的初中生为主体,包括大部分老三届初、高中生和69-72届的初中生。在1973-77年的 第二次高潮中,他们有858.66万人去了农村,以文革中的高中生为主体。当上山下乡在1978年和1979年接近尾声时,生于1950年代末的青年刚走 出高中校门,他们中的一小部分人也去了农村[5]。与许多在第一次高潮中去农村的相比,70年代末去农村的知青下乡时间短、安置条件也好些,但他们毕竟也下了 乡。“下过乡”是这一代人共同拥有的经历。


文革也是这代人的共同经历。在1966年文革开始时,这一代人正是小学一年级至高中三年级的学生。红卫兵的运动使这一代人不仅在学校批斗自己的老师, 并且还走上社会参加串连、抄家、夺权和武斗。尽管有不少人没有、或因家庭出身不好而没能加入红卫兵,但他们并未能躲开红卫兵运动的时尚、语言、音乐、文 化、甚至歧视与迫害[6]。这一代人是因文革而在政治上早熟的一代。无论欢喜与否,以红卫兵运动为中心生活的文革经历把这一代人捆绑在一起。


这一代人都接受过毛泽东思想主导的革命教育。爬雪山过草地的红军、为新中国牺牲的刘胡兰和董存瑞、毫不利己的雷锋、民族大义的文天祥都曾是这代人课本 里的榜样。榜样留给这代人的是理想主义、英雄主义、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利他主义,还有一些传统的忠孝仁义[7]。革命教育使这代人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一 项大于个人的伟大事业,使他们有了性格的共性,以致于西方的学者曾称这代人为“毛的孩子们”[8]。即便改革已改换了中国人的人生目标,但献身伟业的理想仍活 在知青一代许多人的心里[9]。而被西方学者称为“邓的一代”的知青之后一代,显然缺少这种理想主义[10]


在知青一代之前还有过约150万的文革前知青,在1957-66年间下了乡或去了建设兵团。他们中有像邢燕子和侯隽那样献身农村的典范,但更多却是在 没考上高中或大学而成为“社会青年”后被动员下去的[11]。他们也大多接受了毛泽东的革命教育,且上山下乡时间更长、经历更苦,但他们与知青一代人没有相近 的文革经历。当文革的知青一代随红卫兵运动狂热地从学校向社会革命造反,文革前的知青大批人则在造反要回城[12]。 这两部分知青也没有相似的下乡后心理经 历。从招工、招生中,文革的知青一代还看得见回城的希望,因此“下放”对这一代的大部分来说有“下乡锻炼”的性质。但直至1970年代末,文革前的知青鲜 有正当途径回城,招工、招生不对他们开放。因此,“下放”对他们来说更是一种“移民下乡”。文革的知青之所以成为一代人,还在于“下放”是他们共同没有选 择的命运,但对文革前知青“下放”更是个体而非一代人的命运。


与下乡知青一代同龄的,还有更大数量的生于和成长于农村的回乡知青。自从1955年毛泽东把农村的“广阔天地”划给他们“大有作为”之后,“回乡”便 成了他们没能考上初中、高中或大学之后的唯一出路。中国1958年的户籍制度和尔后的城市招工制度、粮油布棉的定量供给制度和旅店的身份证介绍信制度,更 是堵死了农村青年合法滞留城市的所有可能性[13]。毛泽东的指示和政府的政策人为地分割了中国的城市与农村, 歧视了农村的青年,不公正地把他们的农家出身政 策性地化为他们天生的缺陷,迫使他们以农村生活为永远的归宿。与下乡的知青一代相比,回乡知青有更多的艰辛与愤懑,但也有不同之处。对下乡知青来说,城市 生活是他们理所当然预期的生活方式,下放使他们失去了应有的人生;但对于回乡知青,务农是他们被强加的命运,而城市生活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同样是在 农村,回乡知青与下乡知青的心理创伤并不一样。


二 不完整的教育


知青一代虽有蔡立坚那样去杜家山当新社员的榜样和北京红卫兵曲折等去内蒙与牧民相结合的前驱,但把上山下乡变为一代人的运动却是毛泽东的旨意。毛有让 城市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思想,然而这场运动的根本意义在于以农村的空间解决城市积年成灾的就业问题;此外,在开始时它也是为把武斗尾声中在城市 游荡而成为社会麻烦制造者的红卫兵中学生扫地出城[14]。这场“再教育”运动是知青一代和整个中国文化教育的大倒退。将上千万的城市知识青年经年地下放在农 村,不啻于把他们往农民的水平拉齐;使这代人在学时数量和知识结构上只拥有不完整的中等教育。


1966年8月开始,当这代人在中学和小学“停课闹革命”时,他们中没人意识到不完整的教育将从此陪伴他们终生。他们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而向所谓旧教 育制度造反,但当他们批斗老师和毁坏教室时,他们摧毁的是共和国经年才建立起来的正规教育秩序。因此当1967年10月中共中央号召大中小学“复课闹革 命”时,“复课”实际上已没有可能。学校里缺乏复课的物质条件,老师们难以在批斗过自己的学生面前重执教鞭。更大的问题是,除了政治性文件以外没有知识可 学。中央要求复课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毛主席的着作、语录与文革的文件,批判资产阶级教科书和教育制度,在此同时安排一定的时间复习数学、物理、外语和必要的 常识[15]。可正规的课程已在红卫兵对“智育第一”的谴责中被批判,革命化的课本还没编出来。而自毛泽东于1966年5月为教授和专家冠以“资产阶级”之 后,知识份子已成贱民,拥有知识已成罪过[16]。在这些条件下,即使复课也难以学习正规知识。因此当老三届从1968年末率先大规模下乡时,他们拥有的只是 不完整的教育。


老三届走了,但毛泽东式对知识的鄙视仍在学校中继续。1969年中央教育部门在批转一份农村教育的报告时,认可了农村中学只应有五门主课:毛泽东思 想、农业基础知识、革命文学与艺术、军训、劳动。这种课程设置不单贬低了学术知识,更把农村青年的视野限制在“农业基础知识”上,这无疑是对他们持续的歧 视。然而,中央教育部门却将这种课程设置作为中国中等教育的新方向在城市推广。当城里的青少年在1969年和1970年升入中学时,他们得有这五门课,再 加一门显示城市人高贵性的主课:工业基础知识[17]。实际上,由于要经常去工厂、农村、部队学工、农、军,他们也没能中规中矩地学这六门课。正如他们中的一 位指出:“我这个六九届的初中生,其实也就是小学水平。只在初中的教室里坐过三个月。”[18] 不幸,1969年和1970年的初中生正赶在上山下乡运动的浪 尖,大多数被下放“一片红”大潮卷去了农村。


1970年之后的中学生曾一度有过正规化教育的希望。1970年开始的城市高中普及为正规化提供了制度的基础,1971年的林彪事件使老百姓对毛泽东 革命的希望幻灭,1972年的尼克松访华和西方国家纪录片的上映更使中国人为国家的落后感到震撼。在这种背景下,革命化教育失去了魔力,而正规化教育在学 者的呐喊中、官员的支持下、人民的呼唤里开始回潮。但回潮很快在毛泽东主义的激进政治家们攻击下化为泡影。1973年激进政治家们以招收“白卷英雄”张铁 生入学而将劳动凌驾于知识之上;以支持尚未懂事的小学生黄帅的“反潮流”而将师生秩序摧毁;以马振扶公社中学一个女生英语考败后的自杀而对其校长和老师的 审判将教育纪律破除。伴随着他们的一波波攻击,1973-76年中许多中学的门窗再度被毁,正规教育烟消云散;毛泽东式对知识的鄙视在“宁要社会主义的 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口号中被推向极端;而学生中流行的则是“不学ABC,照样当接班人”[19]。当从这种环境中毕业的高中生在1973-77年间大批 下乡时,他们有着过多的畸形政治知识,过少的正规基础教育。


然而,当田野取代了课堂,经年的劳动取代了文化,知青们既有的科班知识也随之从记忆中褪去。1971年,张铁生在插队三年后被选为生产队长;1973 年张在被农民推荐为考生后参加了文革中唯一一次并因他而最终流产的大学入学考试。张的数学考了61分,语文考了38分,物理和化学考了6分[20]。 显然张铁 生在农村劳动中表现很好,然而他的成绩却铁一般地说明:下放使知青一代连已有的不完整教育也无法保住。不过,并非每个知青都最终失去了完整的教育机会。 1970-76年中国的大专院校总共招收了94万基于推荐制的工农兵学员,其中知青学员的人数在1973年全国知青工作会议后有很大增长。1974-76 年知青入学的平均比例是大学、中专和中技招生总数的25.1%。如果把这一比例视为1970-76年知青入大学的比例,那么工农兵学员中当有23.6万左 右是来自农村的知青。但实际上知青在1973-76年间上大学的比例要高一些,再加上一些知青在回城或当兵后又被推荐,因此文革中知青一代可能有约30万 人入了大学门。


1977年恢复高考后,1977-79年有43.9万知青从农村考入大学。加上很多已回城再考上的知青,中国大学里1977-79级中可能约有55万是知青一代人[21]。 1979-82年中国电视大学招收了36.22万全科生;1980年中国政府允许函授大学和夜大学颁发大专文凭后,函大和夜大在 1980-82年间共有16.81万学生。如果以电大的学生年龄分布为基准,那么1979-82年的电、函、夜大共计53.03万的学生中约有62%或 32.88万在20/23至32/35岁,即在知青一代的年龄范围里。鉴于知青只曾是其同龄城市学生人口的61%,那么可以认为知青一代约有20万人是这 几年电、函、夜大的学生[22]。工农兵学员制在1976年之后终止,1980起大学也只从应届高中招考学生,而 1982年之后20岁上下的小青年成了电、 函、夜的主要学生。从1982年到90年代中,知青一代仍有些人读了电、函、夜大和正规大学办的大专班,但可能不会超过10万人。从1970年起的工农兵 学员到1977-79级的大学生,再从1979年起的电、函、夜大和大专班拖拖拉拉进入1990年代,知青一代人按宽松的估计大约有115万最终受过高等 教育,而另外的1,532万除了约50万人在文革中上过中专、中技外,只能永远拥有不完整的教育。


问题是,随着改革的开始,教育水准变得日益重要,大专的文凭成了晋升的依据。1979年中国政府开始把教育程度作为基层以上提拔官员、企事业领导的一 项指标,而1983年干脆把大专文凭作为提拔的一项基本依据[23]。 这种提拔政策无疑对中国各阶层领导的现代化富有意义,但它却无视历史,把知青一代人下乡 的苦难化为了他们后天的缺憾。尽管这一代的1500多万人依然年青、有丰富的社会生活经验和良好的工作表现,但如果没有大专文凭,他们永远登不上晋升的 阶梯。随着改革的深入,至1980年代中期,高水准的教育成了每一种正当职业的基本要求,就连服务性行业也不例外。1990年代中期,北京一家茶叶店要求 应聘者不但要年轻,粗通茶文化,还得懂英语。邓小平的改革根本性地改换了毛泽东的革命社会的目标,而在这改换里,知青一代下放的“积累”变成了无用的资 历。面对教育程度日益增高的要求和改革快速变化的节奏,知青一代缺乏应变的基础,成了改革社会中“没本事”的人[24]。最惨的是这代人约有一半是66-72 届的初中生。在14-17岁之间,他们以大致小学的教育程度去了农村;而在40岁左右下岗后,他们成了褓姆、摊贩、钟点工、饭店服务员[25]。不完整并且水 平太低的教育使他们无法竞争改革带来的新机会,而改革前进时他们下了岗,被抛在后面端盘、练摊、搬煤气。


三 耽误的社会生活


不完整的教育并非知青一代在改革中仅有的困窘,被下放耽误了的社会生活也让他们在改革年代格外艰难。当他们在1966年造反中把中国社会搞得天翻地 覆,没有人会想到他们所预期的生活将要等到社会秩序的重新建立。而这一等就是十多年,以致于他们成了“耽误的一代”[26]。 不少人从乡下回城时已年近三十, 恋爱、婚姻、家庭、生育、工作全被耽误了。即使1977年开始的高考让一部分人搭上了通往大学的末班车,可他们的教育也已经被耽误过了。当30岁的老知青 和17岁的应届高中生同坐进77级的教室里,没有甚么比这更能提示知青一代的正常化生活从一起步就已不相称地晚,要赶上改革的时代更倍加吃力。


下放至少使大部分知青的生活耽误了五年以上。在1,647万知青里,有些人下放两三年后便因优秀的劳动表现或父母的“后门”而被招工招生徵兵,但更多 的人在乡下待了五年或更长。在1978年上山下乡已进入尾声时,农村仍有860万知青。他们很多人已下放了十年,特别是200多万待在已由建设兵团改为国 营农场的知青和大量的“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兵团是国营企业,从下去第一天起兵团知青就已是国家职工,因此他们很少能以“招工”这一知青上调的最主要途径 回城[27]。而作为文革前地富反坏右黑五类及文革中揪出的叛徒、特务、走资派和资产阶级知识份子的孩子,“可以教育 好的子女”是知青中最无望的一群。毛泽东说他们“可以教育”也许是给他们革命的机会,但也不啻于把他们划成歧视的对象。毛泽东认为阶级敌人约不超过中国人 口的5%,而在上山下乡的初期,“阶级敌 人”的子女在许多地区占了知青总数的15%,在晚期则为30-45%不等,通常是后插队的知青已回城他们仍在农村[28]。但不管下放时间是长是短,1970 年代末上山下乡结束后,许多知青不得不痛苦地认识到:下放是他们年华的浪费,因为他们并没有改变农村。他们走后,农村恢复了其惯有的宁静,多出的却是知青 同伴和战友的坟茔。


无论对下放感到痛苦还是无悔,大部分知青的恋爱生活肯定被耽误了。在上山下乡运动的早期,知青大多还只是青少年。革命的禁欲主义或领导的阻止使他们大 多没能谈恋爱,因为考虑“个人问题”意味着小资产阶级情调和革命意志的衰退[29]。 当下放把他们拖入20多岁时,对永远留在农村的恐惧阻止了他们谈恋爱。国 家没有法律或政策不准知青谈恋爱,但当招工、招生、徵兵从不招徵已婚知青时,人人都懂得结婚意味着在农村过一辈子,而不想这样过一辈子的不仅不能结婚,最 好是连恋爱也别谈。但不谈恋爱使许多知青在回城后仍是单身,或已超过了婚姻的最佳年龄。1977年,黑龙江省有30多万知青已超过了国家提倡的男28女 25岁的晚婚年龄,70万尚未回沪的上海知青中90%人也已在晚婚年龄之上。他们都为等待回城而没有结婚,而法定的婚龄只是男20女18岁[30]。 当 1980年代初知青一代已回城时,连在中国做妇女研究的美国学者韩起澜(Emily Honig)与贺萧(Gail Hershatter)也发现:知青的回 城为城市带来了“一个大量、大龄、单身、不满的群体”,并造成了城市大龄姑娘的大批“过剩”,因为这些姑娘已在农村耽误了婚姻最佳年龄[31]。1983年上海有12.7万30-39岁的未婚“青年”,天津有6.5万30岁以上的单身男女,其中约40%是回城的知青。而回城知青“大龄姑娘”的不幸身世尤其瞩 目,以致连中共中央也得指示各级地方党组织做好“红娘”[32]


在乡下没谈恋爱的知青生活不美满,结了婚的知青生活也不幸福。至1977年,知青中已有86.1万人、或尚未回城中的10%已在乡下结了婚。有些人结 婚是因为找到了爱情,但许多人则是对回城的遥遥无期感到绝望而结婚,或难以忍受艰难而找个相依的伴,有些结婚则干脆是因为再不结婚就年龄太大了[33]。 但知 青的结婚不是对人生的赞美,而是对生活的惩罚。无论知青与知青还是与农民结婚,结了婚就等于物质和精神上受了审判:忍受农村的艰苦并且永远没有回城的希 望,除非离婚再变成单身。因此当1970年代末知青撤退的大潮把结了婚的也连带往城里涌时,不少已婚知青的家庭被这大潮冲成碎片,在西双版纳农场还产生过 史无前例的五天内3,000对知青夫妇的集体离婚[34]。但回了城并不意味婚姻可以保得住。当1980年中国 政府颁布的《新婚姻法》把“爱情”第一次法定为 中国人婚姻的基础而使离婚变得简单后,回城知青的离婚案迅速增加,促成了改革开始后中国第一次离婚潮。韩起澜与贺萧对改革以来中国妇女离婚的研究表 明:1980年代初期有大量的知青离婚,不仅知青与他们的农村配偶离婚,甚至是知青夫妇也离婚。这些离婚导致了许多不幸,以致于中国掀起了婚姻道德的大讨 论和对现代“陈世美”的批判[35]。对于没有与农村配偶离婚的知青,乡下成了他们永久的家。当1990年代中期上海的一个代表团去访问因已婚而留在吉林乡下 的上百名“留乡知青”时,只有这些知青的口音才提醒代表团他们曾是“上海人”[36]


然而对1970年代末大撤退的知青来说,回城不是他们既有耽误的结束,而是新一轮耽误的开始。1970年代末中国人口已达10亿,使国家与社会承担着 不堪负荷的压力。1979年,当一大批高中毕业小青年无处可去时,800万乡下老青年已赶了回来,使城市的待业青年达到了1,538万[37]。 与1977年 前大体按国家计划额度回城的知青不同,大撤退的知青是爆发式的自我倒流回城。中国城市的劳动力市场无法在短期内容纳如此大量的新劳工,可“待业”绝不是大 撤退知青的期望。他们已经在农村忍受了多年艰难,并且回城的道路充满辛酸。为回城,许多人冒着被拘留的危险请愿、游行、绝食、闹事。当“病退”成为回城最 可行的途径时,几百万的知青或是花尽积蓄在乡间贿赂医生的证明和干部的公章,或是吃上过量的药给自己制造疾病;有人往血管里注射汽油以恶化血检的结果,有 人吞下铅块以在透视中留下胃溃疡的阴影[38]。像十年前下放的大潮,十年后回城的大潮也没人能挡得住,连已任黑龙江省团委副书记的著名知青烈士金训华的妹妹 也挡不住,放弃了副厅级的职务回上海做一名普通工人[39]。在忍受了艰难、甚至放弃了农村和农场的职务之后,大回潮的知青要的是工作、稳定、经济的独立,而 不是“待业”。

不幸的是待业之后仍然没有福音。为增进职工的质量,1979年3月中国政府开始对此后 所有的招工进行文化考核、择优录取。由于考核的分数取决于求职者的教育程度,结果在不少地区,99%的回城知青考不及格。虽然分数面前人人平等,但一旦放 在历史条件下,考核对知青一代人就成了一场不公平的竞争。正如不少的北京知青大声喊冤:毛泽东的革命与下放剥夺他们读书的权利,没文化不是他们的过错[40]。但改革却不能因他们而降低目标。考核择优的原则确立后,1970年代末和1980年代,很多女知青发现自己最终被分配在纺织与化纤工厂干很少有人想 干的三班倒;很多男知青则在国营、集体和街道企业里干粗体力活[41]。实际上,知青一代人的一路被耽误已把他们耽误成城市与改革的社会负担。1978年底上 海知青中仍有74万没有回城。出于责任与道义,上海在1979-82年间把他们照单回收。对已有千万人口的上海市来说,接纳这些知青的爆发回城并为他们安 排工作实在是不容易[42]。 其他城市或许没有上海的人口压力,可它们没上海那么多的企业,安置回城的知青也不容易。当知青的人生五年十年地在农村凝固时,中 国的城市已逐渐重建了社会秩序。可大倒流的知青要重新过城市生活,因此他们不得不挤满了公交车、挤烦了劳动局、挤进了厂矿,甚至像王安忆《本次列车的终 点》所描绘的,挤炸了母亲的宿舍、挤裂了兄弟的情义、挤破了家庭关系[43]。毫无疑问,他们应该回城。自1960年代末当官的用权力为自己子女逃脱农村大开 后门之后,对绝大多数知青来说,回城不仅是为了重过城市的好日子,也是为了讨回他们的社会正义[44]。但他们生不逢时地在革命与改革的交替之际大倒流,已被 耽误成毛的革命的陈旧遗产,又变为邓的改革所不要的社会负担,尚未入时便已过了时。


可知青一代还得反过来承担改革的社会成本:独生子女计划生育。1979年当这代人正处于恋爱、结婚、生育的最佳年龄时,中国政府把计划生育政策限制在 一对夫妻、一个孩子。独生子女政策也许是中国解决人口压力迫不得已的办法,也可能得到知青一代许多人的支持,但政策所颁布的时间却对这代人特别不公。许多 知青在毛泽东时代原本可以恋爱、结婚、生两个孩子,但在乡下时他们不敢;但恰好是回城要过正常的生活时,他们被告知只能生一个。中国人口过剩是毛泽东鼓励 生育的错,知青一代的下放已经为毛泽东的革命承担了社会成本,但他们还得为邓小平改革时代的缓解人口压力作出牺牲。


四 经济转型的困窘


下放曾使知青一代成为毛泽东时代城市出生人口中最贫穷的群体,而最贫穷使他们只具备最微弱的能力来竞争改革带来的经济机遇。不幸的是,邓小平时代的改 革无视他们因不幸历史而导致的贫穷,并且在中国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过程中强迫他们率先承担改革的经济成本,更削弱了他们本已是微弱的竞争力,让他们继续受 穷。在下放的日子里,知青非常穷。二百多万去建设兵团的知青过的大都是工资制或供给制。无论哪一制,他们在兵团都是收入最低的,因为他们是“战士”,收入 既赶不上连、营、团首长,也没有老职工多。在1970年代中期撤兵团改农场之后,知青每个月的工资大概是28.5元左右,对正在发育的知青来说只够应付食 物开支,何况劳动强度大,有人还得一顿吃八个馒头或五碗乾饭[45]。一千多万去农村插队的知青只能靠人民公社 的工分制挣收入。在富裕的长江流域一带,“十分 工”一天约有1元多,但大多数知青插队的是北方、偏远、贫穷的农村,“十分工”一天大约相当3-5毛。一年出勤330天,在扣除所分的口粮与农产品外,大 约可拿到40-60元。在许多地方,“十分工”一天只有2毛或1毛,甚至7分钱,何况知青大都并不是“十分工”劳力[46]。由于他们要回城探亲,出勤日比不 上农民,以致收入少,又没有农民家庭那样靠孩子和老人来平衡口粮,所以他们比农民还穷。只有仰仗国家知青政策的救济和城里父母的汇款,他们的生活才显得比 农民好。


无论是从农村还是兵团大撤退,知青回城后依然穷。他们的积蓄已铺垫在回城的路上,而回城后又得待业。即便是有了工作,19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日益 讲究的婚礼又让结婚潮的回城知青耗尽工资而一文不名[47]。 当1984-85年邓小平把改革推入城市、允许有限的私有化并造成商业活跃时,回了城的知青一代 却无法抓住这些机会。他们已穷得太久,缺乏必要的资本来开展自己的经济事业,国家的银行也不贷款给个人。而知青一代尚未脱离贫穷,改革已强使他们承担改革 的经济成本。1982-83年前后,回城的知青大都已在国营、集体或街道的企业工作。到1980年代中期,这代人大多已结婚,并且月工资也上升到 60-80元。但在他们须以低工资来支撑家庭负担时,改革又为他们加上了日益上涨的社会经济负担。改革的权力分散化迫使中国绝大多数企事业单位经济上各自 为政,而为存活,企事业不得不立名目徵费用以增加可用资源。当所谓“乱收费”之风来临时,知青一代得和所有老百姓一样付费,但他们与同龄人却独特地付出了 子女的教育费。1980年代中期,城市的幼儿园和小学开始收“赞助费”,好学校所收的可以是这代人月薪的几倍。1980年代晚期和90年代初期,当这代人 的孩子进入了中等教育时,初中和高中也开始收各种各样的费用,平均每年在400-500元。1996年当这代人的孩子要上大学了,国家教委正式规定大学生 要缴3,000元左右的学费[48]。一溜的付费使这代人显得是在独力承担教育改革的经济成本。进入1990年代,文革后长大的一代也开始为他们的孩子们付学 费,但他们的起点收入已相对地高,并且付费已是预期的制度。


知青一代的经济地位已因付费而往下沉沦,改革崛起的通货膨胀和超前消费更向他们落井下石。打改革一开始,老百姓就已抱怨中国除了工资不涨外样样都涨。 1988-94年中国的通货膨胀率是每年16.8%,而作为知青一代人主体部分的工人的工资也因地域生活水准而异,从大约80-120元涨到了 175-500元之间;即物价上涨了3.5倍,工人的工资上升了2-4倍多。高速的通货膨胀在1994年使62.9%的中国公众对政府控制物价的能力缺乏 信心,当然也使知青一代人的提薪没有意义。如果再加上1990年代中国企业拖欠了1,000多万工人的工资、以及医疗改革迫使工人自己出一大部分钱看病, 那么说大量知青一代人的生活水准有所降低也未尝不可[49]。但他们同时还得超前消费。受西方或只是受隔壁邻居 生活方式的影响,消费使许多城市人花的超过他们 挣的。1980年代后期的彩电、冰箱、组合家具通常耗尽一个家庭一两年的积蓄;而1990年代的电脑、组合音响、室内装修则更使花钱升级。知青一代人也许 可以不要这些物件,但却不能不买几样,因为它们是生活质量的指标、时代的风尚、独生子女成长的必需品。受制于通货膨胀和超前消费,这代人的经济难以上升。 他们的经济地位还在民工和年轻一代的挑战下岌岌可危。当1970年代末知青的“胜利大逃亡”席卷中国农村时,农村青年也要求享有与城市青年平等的工作机 会。而在政府无视他们的呐喊时,农村青年便自行跨越了政府设置的城乡分野,兴起了改革时代极为壮观的“民工潮”。1990年代初,大约8,000多万的民 工在城市流动,他们搬砖瓦、扫垃圾,做着所有低质量与低收入的工作。可他们却堵死了知青一代的后退之路。一旦这代人下了岗,他们将连找低工资的工作也很 难。而更年轻的城市一代却堵死了知青一代的上升之途。他们干着电脑程序员、银行职员等一切高水平和高收入的工作,因为他们有着一切老板都看中的两样本钱: 有教育、年轻。夹在民工和年轻人之间,知青一代在市场经济中进退无据。他们不想干民工干的,何况机会已越来越少;可他们又干不了年轻人干的。下岗后他们将 无处可去。


知青一代转型的困难还在于他们缺乏市场经济的概念。他们有过中国传统的教育,儒家的轻商在他们思想中留下过痕迹;他们许多人也看见过工商业者如何在 1950年代的社会主义改造中被剥夺财产和整得声名狼藉。革命的教育教给他们的是理想主义和平均主义;长大要当工人农民,而不是当生意人赚钱。因此在 1980年代这代人也和许多中国老百姓一样厌恶经商牟利,视跑单帮、干个体致富的为不正当发财的人[50]。当然,他 们也就同时放过或无视了许多可以开展自己 经济事业的机会。更关键的是,社会主义是他们所曾生活过的唯一经济制度,即便不喜欢,他们也熟知其好处:铁饭碗、公费医疗、退休劳保。当邓小平要打烂铁饭 碗、“摸着石头过河”含糊地向市场经济转型时,为着工作和生活的稳定,这代人更倾向于留恋社会主义经济。特别是对大回潮回城的800多万知青来说,向市场 转型尤其困难:他们缺乏市场经济的知识,更不能在生活尚未稳定就又被推向不稳定。他们已饱尝农村的艰辛,需要的是时间和收入来平复心理的伤痕和重新适应城 市生活。只要社会主义能支付活得下去的工资,那么他们就更没有转型的紧迫性。


但知青一代绝难想到社会主义经济会随改革而陷入泥潭,连自身的存在都已成根本性问题。中国改革以来的最大成就不是国有经济体系内的改革(其实它还没 改),而是在它之外另外造就了一个日益超越它的非国有经济。自1980年代,中国的乡镇、私有、合资、外资企业飞速发展。1998年底中国有23.8万家 国有企业,而外资合资企业已达32.5万家,并且它们的工业总产值已与国企半斤八两[51]。国有经济企业因资 本缺乏、劳工过剩、效率低下而成了改革中的最大 输家,并在非国有经济的挤压中江河日下。而为了存活和向工人支薪,国企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国家银行借钱;借不到时便只有发明自己的措施减少开支。从1980 年代中晚期起,不少单位就开始请怀孕女工休1-3年的长期产假、拿50-70%的工资以减少企业支出。更多的企业干脆请35岁以上的工人提前退休,领相当 于原工资60-70%的退休金[52]。在实行这些措施的过程中,知青一代首当其冲,因为他们中的老三届大多已 在年龄的切割线之上。1992年中国决定性地转 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后,下岗便成了工业、企业裁减冗员的标准化手段。在下岗的覆盖面中,知青一代因年龄偏大和文化偏低而成了最脆弱的一群。1996年,据 中国官方统计共有750万人下岗,其中初中及以下文化程度者占71%。中国最大工业城市上海下岗人数最多,其中56.8%的年龄在35-45岁[53]。 下岗 工人的教育程度与年龄结构清楚地表明:知青一代是下岗政策化以来首轮下岗的主要对象。上海女工陈洁的例子最能说明知青一代人在下岗中的脆弱。1969年陈 洁念完初一后下放去了云南西双版纳,1979年陈洁在知青大回潮中回到上海,进了大中华橡胶二厂。她工作积极,入了党,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厂里会不要她。 1993年她40岁时,厂里效益不好让她下了岗。在这之后她申请过不少正当的工作,可总是被嫌没技术或年龄大而遭到拒绝。她花了积蓄摆过服装摊,可因生意 太冷清而不得不收摊。她感到命运的残酷,但为了读书的儿子和病中的父母,她还得把日子过下去,继续找工作。后来陈洁做了家庭服务员,从那儿又做到了居委会 主任,成了1998年中共中央与国务院召开的全国下岗职工生活保障和再就业工作会议期间所表彰的下岗后再就业的榜样[54]


但更多的知青一代下岗后没能攀升到居委会主任这一级,尽管它在城镇中连芝麻官都算不上。北京女工章桂英是69届的初中生,有着与陈洁一样的年龄和教 育。她去了黑龙江建设兵团9年,回北京后在一家化纤厂干了14年,1992年39岁时下了岗,而家中的知青战友丈夫已久病长期卧。章桂英痛哭过,找过上 级、上级的上级、直至国务院信访办公室,可回答都是千篇一律:改革必然伴随着个别人眼前利益的牺牲。最后,下岗后的章桂英干上了家庭服务员。北京男工赵永 旺的经历则最好地说明男知青一代下岗的可能遭遇。他是68届初一,去陕西榆林插了10年队,回北京后在运输公司开了14年的三轮摩托“小蹦蹦”,爱人也是 知青。当赵永旺的公司在1993年因私营运输业的崛起而被从前门挤迁去丰台农村时,他下了岗,才40岁出头。他看过一年大门,摆过半年菜摊、一年水果摊、 一年多水产摊,最后开了个修鞋摊[55]。陈洁、章桂英、赵永旺的下岗经历清楚地说明:知青一代过去久经的苦难,正是他们今日可持续发展苦难的源泉。


五 结论


从下放到下岗,知青一代人的生活充满了不幸。不幸不仅在于他们从没有自己的自由意志选择,还在于时代的发展让国家也没有选择。毛泽东的革命要把中国建 成一个理想的平均主义社会,不平均,革命便没有意义。可中国落后与贫穷的人口基数太大,因此在只争朝夕的速度内使社会平均的结果就只能是下降式的知识份子 劳动化,而不是上升式的劳动人民知识化。当毛泽东在文革的狂热中把这一理想推到顶点,再加上累积如山的就业问题,城市的知识青年就别无选择地下放、为就业 问题牺牲、为革命的平均主义向贫下中农看齐。邓小平的改革要把中国建成现代化的社会,而现代化首先必须提高中国经济的竞争力。可国有经济的毛病积重难返、 改革不力。当非国有经济在技术、效率、市场、收益甚至尊严的挑战中把国有经济逼到崩溃的边缘时,国有经济只有减员增效、规范破产、兼并改组、以市场机制来 重建自己的地位。因此,低文化的知青一代在减员中就别无选择地下岗,为现代化的效率牺牲、为改革承担成本。从革命到改革,中国的时代变了,但这代人的贫穷 没变:下放时他们甚至挣不够餬口,而下岗后直至1990年代晚期他们难以养家,平均每月只能领到250元[56]


作为个人,知青一代既不是共和国最艰辛的,也不是唯一下岗的。45万右派份子比知青更惨。但两者的不同在于:右派是同代人中的一小部分,因毛泽东人为 的政治偏好而遭流放;而知青是同代人的绝大部分,因时代的压力而下放下岗。改革也使不少知青的父辈提前退休或下岗,但父辈们大部分时间已享有了社会主义的 优越性,并且下岗或提前退休时已在老年的边缘。而他们的知青儿女辈下岗时还只是中年,既没来得及享过社会主义的福,又没攀得上改革的时运。进入1990年 代,文革后的一代也有不少人下了岗。他们既是因企业的不景气而为改革所自然淘汰,也可算是因个人的能力而下岗:因为他们从懂事起就已生活在改革年代,没有 被耽误过。而知青一代人却被共和国的政策淘汰,为历史下岗。作为社会群体,知青是共和国最不幸的一代。


当然,知青一代里也有不少成功者。一小部分人受到了父母权力的荫护,在毛泽东统治下没有受罪,在邓小平时代乘风直上。正如辛灏年指出:他们是60年代 的红卫兵领袖、70年代的工农兵学员、80年代和90年代的党政高官、军队将校、国企老总、放洋先驱、父母革命事业与职务的真正接班人[57]。 然而,大部分 成功者是靠自身的努力。有些在毛泽东时代靠乡间的苦干而被推荐念了大学;更多则是在艰难的条件下自学,在邓小平时代有幸考上大学。这部分人在80年代和 90年代很多成了教授、作家、导演、艺术家、官员、甚至洋博士,但他们是知青群体命运的例外。他们靠的是自强不息,而不是社会的正常赐予。还有些人有过些 微的成功,靠工作表现和个人才能当上基层干部或经理。1980年代初年,他们没有大专文凭,晋升的阶梯就已被推倒。


然而,上过大学和能在改革中吃香喝辣的人毕竟是知青一代的极少数,绝大多数知青没能逃脱时代的命运。从下放到下岗,国家向他们强加了30年的艰难,因 此,国家应该向他们补偿。国家不能以改革要牺牲个别人眼前的利益为藉口而置他们于不顾,他们也绝不是晓剑与郭小东所说“不具备与国家与时代讨价还价的条 件”[58]。下放下岗不是他们的错:他们的没文化、没本事是由毛的革命所造成的,而没钱没地位则是由邓的改革所赋予 的。即使国家在1970年代末让他们大回 城,但那也是恢复了他们的身份而不是补偿。国家在1990年代中期开展了再就业工程,要“把党和政府的关怀切切实实落实到每一个下岗职工身上”。但也正如 上海百万国企下岗职工再就业的实际所显示的:低文化的知青一代大多只能在服务性行业再就业,是餬口的再就业,不是新生的再就业[59]。河南的一家企业买了 300辆三轮车让下岗工人满街蹬,对知青一代来说,这种再就业只能是心酸的笑谈[60]


知青一代应该得到补偿,不仅因为国家的政策对他们一直不公,还因为他们不成比例地承担了革命与改革的社会和经济成本。而补偿也变得越来越是个严肃的问 题,因为这代人已经没有未来:从“摸着石头过河”的改革到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中国的发展越来越要求高程度的教育、专业化、效率。但不幸的是,改革没有给 中国的社会带来一个平衡的现代化:有本事或没本事的人以正当或不正当的途径发了财,而许多老百姓却没有跟上发展,因历史受难的右派、知青及许多人则鲜有受 益。虽然发展是硬道理,但社会正义也是硬道理,否则发展至多只有半吊子意义。知青一代的遭遇呼唤中国建立公正、规范、一贯的补偿制度。对这代人,国家至少 应该以津贴为他们组织以现代化知识为主的成人教育,使他们当中愿深造的人在退出中年前还可以攀得上改革带来的新机遇;以津贴为他们建立社会保障基金,使他 们在市场经济中失去竞争力后仍可过得上小康。当然,建立补偿制度并不容易。但中国不能只有邓小平的“向前看”,也要回顾共和国历史的连续。既然有毛一代、 邓二代、江三代革命领袖的起转承接,那么毛制造的社会问题、邓带来的社会麻烦也应在江核心时代得到处理,处理不完再继续下去,因为这是政府责任和社会正义 所系。


注释


1 史卫民、何岚:《知青备忘录──上山下乡运动中的生产建设兵团》(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页236-45;晓剑、郭小东:《老三届──与 共和国同行》(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页41-43;卢新华:〈伤痕〉,《文汇报》,1978年8月11日;梁晓声:〈今夜有暴风雪〉, 《1984年中篇小说选刊获奖作品集》,上册(福州:海峡文艺出版社,1985),页1-151。


2 刘小萌:《中国知青史──大潮(1966-1980年)》(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页847-57;司养眼:〈文化大革命与中国农村政治的民主化──北方农村文革中的变迁〉,《中国与世界》(电子版),1997年第2期,页3-15。


3 杨帆:〈为第三代人争公道〉,《南方周末》,1996年7月26日;孟繁华:《众神狂欢──当代中国的文化冲突问题》(北京:今日中国出版社,1997),页74-76。


4 关于知青的数字、知青同龄的城镇人口数、中国各个时期城镇人口数,参见姜昆等:《中国知青回忆录,1968-1979》(长春:吉林人民出版 社,1996),页1633-1757;田雪原:《大国之难──当代中国的人口问题》(北京:今日中国出版社,1997),页 155;Thomas Bernstein,Up to the Mountains and Down to the Villages:The Transfer of Youth from Urban to Rural China (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77),2.


5、20、21、30、39、40、44同注2刘小萌,页863;560-69;686;670-71;737;821-27;339-54。


6 刘英杰等主编:《中国教育大事典》(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3),页285;王友琴:〈文革中的同学迫害同学:事实与分析〉,《华夏文摘》(电子版),增刊,第121期(1997),页1-13。


7 同注1晓剑、郭小东,页 4-8;Jing Lin,The Red Guards‘Path to Violence:Political,Educational,and Psychological Factors (New York:Praeger,1991),73-133.


8 AnitaChan,The Children of Mao:Personality Development and Political Activism in the Red Guard Generation (Seattle: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1985),1-5.


9 黄杰、牟哓光:〈中国青年思潮备忘录〉,《青年研究》,1990年第9期,页20-27;郭栋:〈第三代人:困难与风流〉,《青年研究》,1993年第8期,页16-19;杨少波:〈面对新世纪的思考──关于中年作家的访谈〉,《人民日报》,1998年4月17日。


10 Ruth Cherrington,Deng’s Generation:Young Intellectuals in 1980s China (NewYork:St. Martins Press,1977),3-7.


11、12 定宜庄:《中国知青史──初澜(1953-1968年)》(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页185-189、259、264-68、286-96;386-91。

13同注6刘英杰等,页3-7;同注11定宜庄,页10、137。


14 同注4姜昆等,页366-71、688-95;王鸣剑编着:《上山下乡──一场决定3000万中国人命运的运动之谜》(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98),页14-16、26-29、36。


15、16、17 同注6刘英杰等,页275-76;22-23;277-79、376。


18 张世琨:〈难忘当年那份感觉〉,《人民日报》,1997年10月28日。


19 同注6刘英杰等,页282-86;傅仕彬:〈珍藏二十年的准考证〉,《人民日报》,1997年10月21日。


22 同注6刘英杰等,页1961-71、1982-90;薛寿涛:〈对电大教育在我国高等教育中地位作用的再认识〉,《中国电大教育》,1989年第 3期,页5-8;黄钰仙等:〈全国电大毕业生首次追踪调查〉,《中国电大教育》,1990年第9-10期,页13-48。


23、37 朱光磊主编:《大分化新组合:当代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4),页241-46;139。


24、55 梅哲:〈下岗人伤心处唱出自立的歌〉,《华德通讯》(电子版),第86期(1995),页3-6;3-6。


25 同注24梅哲;同注1晓剑、郭小东,页187-99;吴焰:〈断腕后的新生──上海百万国企下岗职工再就业记实〉,《人民日报》,1998年5月16日。


26 同注9黄杰、牟哓光。


27 同注1史卫民、何岚,页1、49-50、340-43。


28 同注2刘小萌,页327-39;同注4姜昆等,页1472-78。


29 同注4姜昆等,页283-90、1103-105;同注1史卫民、何岚,页274-79。


31 Emily Honig and Gail Hershatter,Personal Voices:Chinese Women in the 1980s (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 yPress,1988),5,104-10.


32 张淑英:〈天津市关心大年龄未婚青年的婚姻〉,《社会》,1984年第3期,页27-29;薛照红:〈重视研究“大姑娘”的择偶心理〉,《社会》,1984年第4期,页49-50。


33 同注4姜昆等,页51-53、221-29、647-49,1472-88;李广平编:《中国知青悲欢录》(广州:花城出版社,1993),页195-206、215-51。


34 同注33李广平,页378。


35 徐安琪:〈中国离婚现状、特点及其趋势〉,《上海社会科学院学术季刊》,1994年第2期,页156-65;同注31 Honig and Hershatter,页207-42。


36、42、45、46 同注4姜昆等,页1472-84;1721-22;459-62、939-51;122-31。


38 邓贤:〈中国知青梦〉,《华夏文摘》(电子版),增刊,第25期(1993),页1-11;郭栋:〈第三代人:苦难与风流〉,《青年研究》,1993年第8期,页16-19。


41 同注24梅哲;同注25吴焰。


43 王安忆:《本次列车终点》,《中国当代作家选集丛书:王安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页13-39。


47 同注31HonigandHershatter,页137-66。


48 同注3杨帆;另参杨宜勇等着:《公平与效率──当代中国的收入分配问题》(北京:今日中国出版社,1997),页77-78;陆学艺、李培林主编:《中国新时期社会发展报告(1991-1995)》(渖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7),页409-11。


49 李培林主编:《中国新时期阶级阶层报告》(渖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5),页417-24;同注48陆学艺、李培林,页106、252-60。


50 同注48杨宜勇等,页33-41。


51 人民日报社:〈全国工业总产值〉,《人民日报资料库》(电子版),1998年;李建兴:〈我国国有经济持续稳步发展〉,《人民日报》,1999年8月7日;车玉明:〈上半年中国新批外企逾8000家〉,《人民日报》,1999年7月21日。


52 同注31HonigandHershatter,页250-55;同注3杨帆;另参杨宜勇等着:《失业冲击波──中国就业发展报告》(北京:今日中国出版社,1997),页77-79。


53 同注52杨宜勇等,页232-234。


54 同注25吴焰。


56 世界日报社:〈国企下岗职工增至742万〉,《世界日报》,1999年8月29日。


57 辛灏年:〈邓后中国:老三届领风骚〉,《世界日报》,1997年3月30日。


58 同注1晓剑、郭小东,页189。


59 刘振英等:〈党中央国务院召开下岗职工社会保障和再就业工作会议〉,《人民日报》,1998年5月15日;另参注25吴焰。


60 迟宇宙:〈新乡300辆三轮车风波〉,《南方周末》,1998年12月25日。

 
 
 
中国文化的核心:大儒家如何制衡大法家
送交者: 落基山人 2012年02月21日 [天下论坛]

中国文化的核心:大儒家如何制衡大法家

 

 

 

很多人认为中国文化的核心是大儒家系统,也就是儒道释系统,这是很流行的说法,同时也是比较无知的说法,他们进而推论出,大儒家系统是高级中国文化,而大法家系统(法兵纵横)是低级文化,或是厚黑文化。但以中国历史而论,从来都是大儒家与大法家系统的争斗过程,按笔者的说法,中国的历史,就是一部大儒家如何制衡大法家的历史,当然也是一个儒家不断吸收其他非儒家思想,而不断形成若干期的“新儒家”思想的过程。因此,中国历史上,文化的演义,一个是按照儒法分野和儒法争斗来排列的,一个是按照几期“新儒家”的融合来排列的。

 

西方也是如此,西方的历史让我们看见,其实就是基督教如何制衡世俗冲动的过程。罗马帝国的衰落,是世俗冲动腐败到底的结果,而罗马帝国后期基督教的引入太晚了,来不及了。

而中世纪是基督教如何驯服蛮族世俗冲动的经典胜利,而中世纪后期以来,从文艺复兴启蒙运动,直到今天,是世俗冲动不断战胜基督教制衡的过程。现在的西方,是世俗化的世界,因此西方的衰落,也不可避免,如同罗马帝国后期的衰落一样。基督教在欧洲已经退缩,在北美还有一点力量。

 

关于儒法的争斗,很多人或许不信,但笔者举一例,也就是到了毛时代的后期,据说毛时代是摧毁中华文化的时代,但那个时候,也有一次儒法斗争,很多人,都是在那次儒法斗争中,学习了儒法双方面的知识,有的还学会了读文言文。当毛将儒法斗争拿出来,笔者对于毛对中国历史和文化方面的精深研究,就更为佩服了。当然,当年的儒法斗争有政治色彩,但是,学习儒法方面的文章和文化,竟然深入到了农村的老太太,这对于普及中国传统文化,是大有裨益的。毛也许是有心,也许是无意,但对于在那个时代弘扬中国传统文化,有大功。很多人就是在那个时代才了解了孔子的思想的。

 

为什么儒法系的争斗,或儒家如何制衡法家是中国文化的核心呢?这是非常有趣的一个话题。其实本来应该是儒家文化如何吸收法家文化,可是因为宋代新儒家吸收失败,将法家思想排除在外,于是才产生了一个儒家如何制衡法家的故事。宋代新儒家仅仅吸收了道家和佛家思想,但排斥了法家思想,或者没有按照孔子的本意,将儒法的思想融为一体。而宋代以前的汉唐时代,统治者都是兼用儒法两家的,而没有想统一。宋儒的气魄很大,想统一与融合,但也没有办到。

 

一般人论中国文化,都要从春秋战国开始,原因是那个时代,有了士人文化,而在以前,仅有贵族文化,而无士人文化,因为士人是比较低的贵族,是下层贵族,有点像现在的中产阶级。而士人文化,最后发展成为诸子百家,中国文化在那样变动和动荡的,甚至战争的时代开始了自己的特有文化系统的产生。当然,也有人上溯到周公,或上古时代,如尧舜时代,但一般而论,中国文化第一期辉煌的时代,还是在春秋战国时代。

 

中国文化的第二期辉煌时代,是汉代,延续到唐代;中国文化第三期辉煌时代,是在宋代,延续到明清。现在中国文化还在发展,也开始了新的融合,估计融合的对象是西方文化,而一旦中国文化融合了西方文化,就会产生中国文化的第四期辉煌时代。

 

就儒家文化系统而言,也有三期,这是近代新儒家们普遍承认的,而且这三期儒家文化与我们上面说的三期中国文化是相平行的。第一期,就是春秋战国时代,以孔子,还有孟子荀子为代表的第一期儒家文化系统的产生,而其中,孔子是大宗师,其思想是超越了后来所谓的儒法的,是后来的儒法道兵纵横的总合;第二期儒家,是在汉代,有今文派和古文派,其实是汉代新儒家综合了先秦儒家与部分道家的文化,尤其是黄淮地区的道家文化,还有一部分法家文化系统,尤其是齐法家的系统,因此,汉代的新儒家,是融合了先秦儒家,黄淮道家,和齐法家的一个新儒家文化系统;第三期,是在宋代,宋代的新儒家,其实是综合了传统儒家和道家以及佛家的东西,尤其是将从东汉以来新传入中土的佛家的思想和佛家思维方式加以融合,也就是将儒释道给融合在一起了,形成了一个新的大儒家系统。

 

但第三期的新儒家系统,没有融合法家思想,或大法家思想,这是宋代新儒家与汉代新儒家的一个区别。汉代的新儒家是儒道法的融合,而宋代新儒家是儒道释的融合。这种不同的融合方式,对中国历史的发展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甚至影响了中国后来的兴衰。而关于如何影响了中国兴衰,我们后面再谈。

 

我们再来对应一下相应的三期中国历史,也就是春秋战国,汉代以及唐代,和宋代以及明清。

就春秋战国时代而言,中国那个时候,士人文化是其核心代表,但在诸子的士人文化中,成为显学的,不是儒家,也不是道家,而是法家系统,或大法家系统,包括法家兵家和纵横家。因为春秋战国时代,是乱世,是动荡的年代,也是战争的年代,因此儒家的仁者爱人的思想,或礼--的思想不被重视,道家的退让避祸思想,养生思想,也都比较消极,或不给力罢,因此,那个时代成为显学的,是法家兵家和纵横家的思想,如法家系统的商鞅,韩非,李斯

;兵家系统的孙武,孙膑;纵横家的系统的苏秦张仪等。这些士人,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如鱼得水,高官厚禄,他们都从一般的士人,爬到了高位,有的当上了宰相,有的当上了将军,有的还同时挂六国相印。而反观孔子,孟子他们,也只能周游列国讲学为生,灰头土脸,得不到重用。老子也只有出函谷关一走了之。

 

就法家系统而言,有齐法家和秦晋法家。齐法家讲究的是吏治,惩治腐败,靠君王的圣明来治理国家;而秦晋法家靠的是法制,靠严刑峻法来治理国家。最后,在战国的后期,以秦国的秦晋法家获胜而告终,秦国统一天下,形成了周代以后,中国的又一次的统一。

 

但秦帝国15年崩溃,之后,黄淮地区的小混混刘邦在楚汉战争中获胜,战胜了楚国的贵族项羽,建立了大汉朝。而秦帝国短暂的朝代寿命,给人的一个警醒就是,秦国可以靠秦晋法家的法制和严刑峻法和兵家纵横家的思想获胜,一统江山,但是不能持久。因此,如果要想让一个大的统一的朝代持久,那么就要另想办法。只是,汉代的建立,也是靠的法家兵家纵横家的一套东西,才能成功,所谓马背上打天下,因此,他们后来废弃的法家思想,仅仅是秦晋法家的思想,而齐法家的思想还在,原因是齐法家的特点是比较温和,如讲究富裕,讲究礼和法的统一,讲究在圣明君主下的吏治和惩治官员的贪污腐败,而不是完全靠严刑峻法的法制,如管仲的名言:仓廪实而知礼节,就是将富裕与礼联系在一起的。因此汉代的早期,最早引入的非法家思想,是黄淮地区的道家思想,也就是黄老思想,无为而治,不折腾,休养生息,这是在文景之治的时代,然后在武帝时代,又引入了儒家思想,也就是董仲舒为代表的新儒家思想。因此,我们看,大汉朝的治国思想或主体的文化是一个新的融合,就是将齐法家和道家与儒家的思想融合。如汉武帝在重用儒生的时候,同时重用酷吏治国,而酷吏就是齐法家。这个时候的汉朝,是伸缩自如,兼容并包,王霸兼用,缓急得当,刚柔并济。也因此,汉代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盛的朝代,也是寿命最长的朝代,西汉东汉加一起,有四百年的时间。

 

从汉朝开始,秦晋法家的依法治国的东西,在中国再也没有复兴过,而齐法家的思想,却一直长存下来了,也就是靠吏治清明,靠反腐败,靠明君圣人治国,靠人治而不是法治。依法治国的思想,在秦国和秦帝国只是昙花一现,在中国的后代失传了。

 

那么,也就是说,在汉代的时候,那个在春秋战国时代不是显学的道家和儒家思想,终于登上了大雅之堂,成为与大法家思想并列的思想。反过来,也可以说,是大儒家思想(儒家道家)终于可以制衡大法家思想(齐法家,兵家纵横家)了。

 

那么,在第三期中国文化的时候,也是第三期新儒家的时代,也就是在宋代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呢?这个时代的儒家思想又是如何制衡住法家思想了呢?或这个时期的新儒家思想又融合了什么新的思想呢?

 

宋代的大部分思想都是从唐后期来的。唐代的思想,也如同汉代一样,是儒家道家法家并重的,这从唐代的科举考试的科目就可以看出。而且,因为在魏晋时代,道家思想的繁荣,导致道家思想演变成为玄学思想,也奠定了道家思想的历史地位。因此,到了唐代的时候,还是儒家与道家法家并重,而且还加入了一个新的思想,就是佛家思想。佛教从东汉末期进入中国,在唐代的时候,非常繁盛,对中国的思想界影响非常大。那个时候不谈佛就不是文化人,如同现在的中国,不谈西方文化,也不是文化人一样。但到了韩愈的时候,韩愈开始大声呼吁要摒弃佛家思想,要排斥佛家思想的地位,认为要恢复儒家的传统。韩愈有《原道》一文,专门谈儒家的道统承继关系,并力主儒家思想是中国的核心思想,其主要目的就是要排斥佛教思想的影响力,恢复中华文化的主体地位。这与现在中国有些新儒家人物,力主排斥西方文化一样,他们也试图建立中国自己的新儒家文化的主体地位,与当年的韩愈如出一辙。

 

韩愈的夙愿在宋代获得了实现。只是宋儒抗击佛教思想的方法,是将其吸收进来,而不是如韩愈那样的排斥。而无论先秦儒家,还是汉代儒家的今文古文学派,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伦理性强而思辨性不强,因此,宋代新儒家要与思辨性极强的佛家思想抗衡,就必须提出自己的思辨体系。于是,宋代新儒家采用的办法,就是从儒家和道家的思想里面,寻找思辨材料和概念,建立自己的道学体系或理学体系。于是,道家的无极,太极,阴阳,有,无等概念,进入了新儒家的思想体系里面,而儒家特有的概念,如仁义礼智,礼义廉耻,诚,信,中庸等概念,仍然是其思想核心。而在这个体系里面,其思辨性本身,也就是思维的特点本身,是佛家的。而所有这些的核心,是做人的问题,也就是你要成为什么人的问题。儒家要成圣,道家要成仙,佛家要成佛。于是,宋代新儒家就将儒家,道家,佛家的很多优秀的东西,继承下来,再加以改造,成为了煌煌宋代新儒家体系,或道学体系,或理学体系。

 

但是,一个问题是,宋代新儒家并没有吸收法家的思想,而且还排斥法家的思想。法家思想的核心是富国强兵,还有就是肯定人的贪欲本性,还有人性恶的本性,并加以利用,用奖励和惩罚的手段,来引导人们,包括奖励耕战或商战。宋代有一个义利之辨,和王霸之辨。通过这两个辩论,将法家视为讲利和要称霸的异类,加以摒弃。这是宋代新儒家的迂腐之处,并且与孔子的思想相违背。法家思想中,很重要的方面是要富强,讲耕战,富国强兵,运用法治治国,惩办贪官污吏。而宋代新儒家将法家的富国强兵视为要利益,要称霸,加以排斥,原因也简单,因为他们一心要成圣,与佛教的成佛相抗衡。只是,他们心中的圣人标准与孔子大不相同,而是与佛教的佛靠近了。孔子的思想,是不排斥富裕,不排斥富国强兵的,同时也是王霸兼备的。宋儒偏向了一个方面和方向。因为宋儒的排斥法家,最后造成的后果,就是在明清两代,在儒家独大的时候,中国的国力衰弱了,包括宋代自己后来被蒙古人所灭。宋人只是保留了富,而没有强,更没有强兵。

 

于是,在近代,当西方以类似法家的武力和富国强兵的面貌出现的时候,中国就显得太无力了。这就是宋儒排斥法家思想,当然也是制衡了法家思想之后的一个很大的代价。

 

纵观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我们会发现一个奇异的景观,就是整个中国的历史,就是如何运用大儒家思想制衡大法家思想的历史。同时也是摒弃了秦晋法家,吸收齐法家的历史,也是排斥法家思想的历史。但历史会验证,摒弃法家思想,背离孔子的平衡思想的危害有多么的大。

 

西方思想,其实是两套系统,一套是基督教思想,其核心也是劝人向善,方法是依靠神的带领,强调对邪恶和欲望的控制,恢复人本性中良善的方面。但西方还有另外一套系统,就是世俗系统,这个系统是富国强兵的系统,是调动人的欲望与邪恶力量的系统,当然,西方会用法制将这个邪恶和欲望加以限制,但仅仅是限制,而不是摒弃。因此,西方的历史,是基督教思想如何制衡世俗思想的过程与历史。在西方历史上,基督教思想制衡或控制世俗思想最成功的时代是中世纪,但在中世纪以后,世俗思想开始占据了主导地位,包括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其本质是世俗思想获胜,强调人本身的解放,可是,这种解放,也将人本身好的方面和坏的方面都调动起来了,西方世界也日益的世俗化了。这与中国的用大儒家思想制衡大法家思想相似。不过,与中国的历史正相反的是,中国是在宋代以后,大儒家思想占了上风,制衡住了富国强兵的法家的思想;而西方是从12--16世纪以来到现在,是世俗思想占了上风,世俗思想反向压制住了基督教思想。西方现在过度世俗化的弊端已经出来了,而且也很严重了,而过度世俗化的结果,就一定会是罗马帝国的下场。

 

而中国在近代,之所以面对西方比较软弱,根本原因是中国是以一个大儒家制衡住了大法家的面目去面对西方的世俗冲动制衡住了基督教思想后的结果。如果中国这个时期,是面对西方的中世纪时期,也就是面对基督教控制住了世俗冲动的时期的话,那么中国是不会显得软弱的。反之,如果中国是以汉唐时代的儒法平衡的时期,去面对西方近代的话,那么中国也不会显得软弱。

 

而在1840年以后,中国慢慢就开始了转变,其实就是大法家势力在抬头,进而战胜大儒家系统的时代。大儒家思想被攻击,甚至抛弃,而富国强兵的思想,在抬头,调动人的欲望和野蛮的方面,不择手段,人性恶的方面也在抬头。毛时代是强兵的时代,邓时代是富国的时代,其核心思想,都是大法家思想而不是大儒家思想。而这种大法家的思想,与西方的世俗化思想是相一致的,于是,中国人就站立起来了,也富裕起来了,军队也开始强大起来了。但,同时,问题也就来了,因此中国现在仍然需要大儒家思想来制衡大法家思想,否则,问题就会非常大了。也可以说,中国现在又到了汉代初年的时代,也就是需要开始恢复儒家思想,制衡住法家思想的时候了。

 

而西方现在也是如此,也面临基督教思想如何制衡住世俗化思想的问题。华尔街的问题,金融危机的问题,其核心问题,也是太过世俗化的问题。所以,现在如此世俗化的西方,反而想靠一些的概念,所谓普世概念,来占领道德高地,动辄教训其他国家,基本上就是一个笑话,因为他们语言和宣传上是一套,而里面,行动方面是另外一套,也就是世俗化的一套,因此,他们如何可以服人呢?

 

中国文化的第四期,一定是吸收了西方文化以后,同时也是恢复中国的法家传统以后,将其融合的结果。当然,现在还是恢复儒家传统的时候,因为近代要救亡,无论是毛,还是邓,其主要运用的,还是法家思想。毛是强兵,邓是富国,而富国强兵,是不论手段,只看目的的,这是大法家思想的核心。现在,是到了恢复儒家思想,仁义礼智,礼义廉耻,诚,信,中庸的时候了,但一定不可丢弃法家的思想传统,否则,无法与西方相抗衡。

 

一句话总结就是,儒家制衡法家,又开始了新的阶段;基督教思想开始制衡过度世俗化。呵呵,中西方都是如此。

 

 

 

柳传志为何患民主恐惧症?


2012/02/22 


作者:曹林


有个诡诞的命题,中国的福利尚处于非常低的水平,可很多专家无比超前在担心中国可能出现“高福利养懒汉”的“福利病”问题,称“福利制度会养懒汉伤害社会效率,所以中国不能向西方福利制度看齐”。可正如社会保障专家郑功成所认为:在中国的社会保障体系建设中,福利病至少在30年内均是一个伪靶子。

著名企业家、联想集团董事局主席柳传志近日“跨界”对高福利和“一人一票”的政治学问题表达了看法,认为:欧洲竞争力的衰退是因为过度福利化,这话老百姓肯定不爱听。我们如果现在就一人一票,大家肯定赞成高福利、分财产。它会一下把中国拉入万劫不复的场景。

其实,作为财富精英,柳传志的观点一点也不新鲜,他这个阶层中普遍流行着这种“民主恐惧症”:其一,是觉得当下民众的民主素质还有问题,这种现实下,中国实行“一人一票”的时机还未成熟;其二,是认为如果此时实施“一人一票”,必然会出现“多数穷人分少数富人”这种“多数人暴力”的结果。

柳传志说“如果现在就一人一票,大家肯定赞成高福利、分财产”,未免过于低估了民众的理性,把大众看成了对富人财产虎视眈眈的掠夺者,充满着精英的傲慢与偏见。或许在柳传志这类既得利益者心中,民众都是懒惰的人,整天无所事事而想着高福利,幻想像西方发达国家那样被高福利养着;一直都臆想着民众整天盯着富人的财产,随时找机会瓜分有钱人的私产。

先说高福利的问题。柳传志说,欧洲竞争力的衰退是因为过度福利化——这个判断可能没错,但这跟中国有什么关系呢?柳传志的意思,是中国不能走欧洲国家的道路,不能因为过度福利化而弱化自身的竞争力,这纯粹是杞人忧天。中国当下不仅没有面临“过度福利化”的问题,很多方面甚至连最基本、最底线的保障都没有实现。

有个诡诞的命题,中国的福利尚处于非常低的水平,可很多专家无比超前在担心中国可能出现“高福利养懒汉”的“福利病”问题,称“福利制度会养懒汉伤害社会效率,所以中国不能向西方福利制度看齐”。可正如社会保障专家郑功成所认为:在中国的社会保障体系建设中,福利病至少在30年内均是一个伪靶子。

当下民众争取的是一种底线的福利保障,这是纳税人基本的权利,所以柳传志之类的商界精英无须担心“福利病”问题。一个连最低保障都没有实现的社会,一个连贫困地区孩子基本营养都没有满足的社会,民众是不会产生那种“从摇篮到坟墓”的高福利期待的。

另一个就是担心穷人会分富人的财产,这同样是杞人忧天。民众是有仇富心理,但绝不会仇合法来源之财富,不会仇那些通过自己的双手合法获得的财产,仇的是那些不是靠自己能力得来的、靠垄断、靠腐败、靠掠夺得来的财产,这些问题财产,当然应该仇视,不仅应该仇视,而且应该依法没收。

这样的判断,是有调查作为基础的。中青报曾有一项调查显示,大多数人认同“济贫”比“劫富”更重要。

在被问及如何缩小贫富差距时,73.5%的人认同的是“提高低收入人群收入水平”,而非“对高收入人群课以重税”。一位参与调查者留言说:我们不指望天上掉馅饼,也不指望在人家的饼上切一刀,我们希望的是公平——不要再有那么多的腐败和不公正。

多么健康的财富分配认知,这样的理性,是对精英长久以来低估大众理性、妖魔化大众情绪、渲染仇富威胁论的一种有力回击。

本文选自《重庆时报》,作者曹林,为曹林《中国青年报》评论员

 

国各阶层的改革需求趋势

   
    ——写在邓小平“南巡讲话”二十周年之际
  
    

来源:中国选举与治理网 作者:丁咚
    
    在邓小平“南巡讲话”二十周年前后,改革再次成为全社会热议的焦点话题。
    
    改革之议日益热络的一个大背景是,中国经济更加开放和融入世界,总量处在全球第二位置,经济发展的成果与上层建筑的不适应之间构成了日益强烈的矛盾。而在现实生活中,则表现为官民冲突、利益集团和底层民众的利益纠葛越来越多发。社会的高度紧张亟待寻找突破口,以实现自身的良性循环。
    
    这一情景正合当年邓小平曾经提到的“发展起来以后怎么办”的疑问。中国实行改革开放已经三十余年,从广义上来说,改革也进行了三十余年,然而从历史的局部来看,近几年来改革几乎迟滞不前,乏善可陈。执政的精英集团着重解决了前发展时期的改革问题,而对“发展起来以后”的改革,显然尚无良策,甚至未曾列入正式议程。未免让那位九泉之下的老人感到时过境迁,徒唤奈何。
    
    我想没有人能够否认,中国社会各阶层逐渐形成了一个共识,就是必须继续推进改革,不改革就是死路一条,就会导致不可预测的后果。这个后果,我们从中东,到美洲、欧洲,以至欧亚大陆的俄罗斯,都能真切地感受到。在那些顽固地坚持旧的制度、体制的国家,或者对民众虚与委蛇、不诚心实施改革的国家,我们都看到了其结果是导致了民众大规模的抗议,乃至革命,执政当局丧失了改革的主动权,不得不面对暴力革命的现实。它们之中,有的失去了执政权力,被民众赶下台;有的苦撑危局,品尝社会动荡的苦果;有的勉强度过危机,但却在强大的内外压力下,不得不启动全面改革。
    
    这些情况,是人所共知,也无法回避的,对中国社会不仅造成了极大的震动和影响,而且促使人们反观中国的现实状况,从对比中深切地认识到,中国存在着和这些国家相同或者相似的问题和弊端,也存在着不改革就需要做好面对革命的可能结局。
    
    另一方面,很多人也明显感觉到,近些年来,中国虽然依靠过去改革开放所累积的能量,依靠所谓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权力杆杠作用,依靠对社会资源和自然资源的强力的乃至带有破坏性的支配,继续保持了经济较快发展,经济总量快速上升,基本实现了国家稳定发展的局面。
    
    但这种发展,一是依赖于历史发展的逻辑惯性,还是在吃存粮,而未拓展新的改革路径和措施,当前开始显现枯竭的某些症候;二是政府的经济权力不仅没有削弱,而且得到加强,政府干预经济过多,乃至直接参与经济活动,实行国家资本主义,或者推动“国进民退”,让国有经济重新居于主导地位,或者为特殊群体的经济活动提供权力支持,权力与资本相勾结,导致权贵资本主义盛行;三是导致社会资源和自然资源的极大浪费和破坏,也会带来生态恶化、物价上涨、腐败严重、民生困顿的不良后果,比如地方政府滥用土地资源,引起房地产业畸形发展,推高房价,又比如地方政府为发展经济,不惜大量消耗有限的自然资源,或者引进污染企业等。
    
    在上述因素合力作用下,产生了几个结果:政府不仅是市场的管理者,而且是市场的参与者,拥有了自己的经济利益,这种利益通过其掌控的企业来呈现;政府的政绩对经济发展的依赖性增强,为此不择手段,不惜出卖国家资源,谋取短期好处;权力寻租现象普遍,各级官员利用手中权力谋私,贪渎舞弊加剧,腐败现象渗透政治;民营经济较快发展,造就了一批经济精英;民众就业机会增加,但随着物价上涨,其可支配收入未必能赶上物价上涨的速度,引起民生问题凸现。
    
    我们可以进一步进行分析:对于政府来说,它有一个基本任务,就是通过控制国家权力,垄断对经济的治理权限,而为了保证经济持续发展,就必须保护各种市场主体的利益,包括国有企业、民营企业等,在绝大多数企业都与权力关系紧密的情况下,在最大程度上保护它们、不使权钱交易暴露,成为一项现实选择;对于民营经济精英来说,它要维护自己的经济成果,同时它必须最大程度地保证既有权力的延续性,以保护自己的切身利益不受影响;对于腐败官员来说,他要维持自己的既得利益,同时也要继续与他保护的对象结盟,以共享利益。
    
    统而言之,政府及其直接参与经营的国有企业和民营经济构成了利益共同体关系,为了保证他们的既得利益不受侵犯或者破坏,他们就得共同维护现存秩序和体制“长治久安”的目标。但他们关注的侧重点绝非一样,对于政府来说,首要的是保证“长治”,为了“长治”,就必须维持“久安”的局面,只有“长治”了,其既得利益才能得到有效保护。而对于经济精英来说,他们更关注“久安”,为了达到“久安”的目的,他们即使觉得政府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也会继续支持它,以保证其“长治”,这样也才能维护其既得利益不受损害。
    
    当今中国社会,如果用金字塔模型来做比如的话,享有权力的政府在金字塔的最上层,经济精英其次之,由此向下是所谓的中产阶层,最底层的是经济收入中等以下的普通民众。
    
    处于最上层的政府,为了确保“长治”,确保“久安”,它就既要考虑经济精英的利益,又得照顾处在较下层的中产阶层和最底层的中低收入者,后者对于整个国家基本面的稳定十分重要。因此,它在维护既得利益者的权益基础上,会建立法律、公义秩序,保障民众基本生活。当然它们都是最基本的,而他们要维持比较好的生活,就必须按照等价交换的原则,用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
    
    为了生活得更好、更体面、更有尊严,仅仅依靠政府和经济精英的主动“赐予”,是不可能的,因为其本性都是自私的,为了自身利益的。那么,民众就希望,不仅是权力者,靠近权力者,才能拥有获取利益的途径和资源,而希望大家都处在平等的起跑线上,拥有公平的机会。对民众来说,这是最优先考虑的课题,只有机会平等了,社会公平了,他们才有可能通过诚实的劳动发家致富,活得好、体面。
    
    但是实现上述目标正如前文所说,并非是依靠恩赐就可以得来的,民众必须具有按照自己的意志选择权力者的权利。由于民众一无所有,只有一身力气和智慧可用而已,因此对他们来说最好就是每人都能掌握一张选票,以此决定符合自己愿望者执行国家权力。这是对国家权力的最根本的制约,同时对政府施行权力的监督也有赖于此。
    
    民众通过选票实现自身意愿,用现代语言来说就是民主,对普通民众来说,要保证自身权益最大化,当然是最彻底的民主更有益些。民众能够对政府权力进行监督,就必须拥有言论自由权利,能够自由参与政治,参与公众舆论。
    
    最终保障民众民主和自由权利,保障民众生活得好、生活得有尊严的有效手段是摒弃一切人为因素,而将上述原则和要素形诸于国家法律和制度。
    
    简而言之,民众只有拥有了民主自由权利,并得到了法律和制度的有效保障,才能对权力进行监督,产生影响,保证社会公平和平等,使自己的权益最大化。
    
    要做到这一点,不仅不能依赖于权力者的赐予,而且不能依赖它全部赐予,所有的都必须经由民众的积极的持续不断的争取。
    
    但这样一来,权力者就再也无法为所欲为了,也将导致既得利益者的利益重新受到检视,合理的也许尚有机会存续,不合理乃至违法的,就必将受到民众的拒斥。
    
    这就是我国所面对的当务之急,正如众多政界人士所言,改革已经进入深水区,除非进行大破大立式的改革,否则就难以适应中国发展的现状,也无法指导中国今后的发展,更无法促进中国的可持续发展。
    
    回到前面,众所周知,我国的改革变得锈钝,缺乏活力,迟滞不前。
    
    原因不在于客观环境和条件不成熟,而在于中国人分成了三拨子,分别拥有自己的改革主张,而占据主导地位的目前尚在掌握国家权力者和掌握话语权力者那里,而掌握国家权力和话语权力的,大部分都属于既得利益集团的。
    
    我们前文已说过,现在中国社会形成了一个共识,就是必须改革。上层和下层之间出现了某些不可调和的矛盾,权贵、经济精英构成的利益集团和民众的利益冲突越来越表面化,群体性事件频发,中国社会形成了高度紧张局面。
    
    没有人会公开反对改革。区别就在于,有的是虚情假意的,有的是诚心实意的;有的是要彻底变革,有的是要做表面文章;有的主张循序渐进,有的要求必须大刀阔斧。实际上,他们分别代表了对中国改革三种趋势的展望。
    
    上面说的三拨子,第一是“积极稳妥派”,这一派在权力者中占主流,毋庸赘言。这一派的实质是,面对千难万险,乃至改革对“长治”可能产生的动摇效果,他们感到恐惧,因此犹疑不决,宁愿借由“积极稳妥”的稳妥表述,继续四平八稳地维持权力,也不愿从民众强烈意愿和国家长远发展出发,以强烈的历史责任感和历史担当意识来推动彻底改革。
    
    第二是“稳健改革派”,这一派在经济精英和部分知识分子中很有市场。最近联想集团前董事局主席柳传志在作为中国企业家俱乐部代表团团长访美期间接受记者采访时就表示,“中国是需要改革与改良......我们如果现在就一人一票,大家肯定赞成高福利、分财产。还保护什么私人财产,先分完再保护,完全有这种可能。它会一下把中国拉入万劫不复的场景。”
    
    从他的话很容易产生一个印象,认为他是反对改革的,实际上他是主张改革的,他在接受凤凰网财经频道采访时称,“改革开放给中国带来的好处......我们希望要继续改革,继续开放,不仅是经济上的改革,希望在政治上、社会上、文化上都能够继续改革,这样中国就会真正地使得改革开放基础在经济维先的基础之上全方面改革,使得中国能够真正地站稳脚跟,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柳传志的观点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想法,他的观点的实质,就是正视目前的现实,以利益集团为主导,以保护既得利益者既有权益为目标,有计划、有步骤地实施改革措施,循序渐进,确保利益集团既得利益的最大化、长久化。
    
    第三是“彻底改革派”,这一派的支持者包括大部分民众(虽然相当多数的民众对自己的诉求无法言说)、部分权力者、经济精英和知识分子。
    
    这一派又分两个支派,其一是“激进民主改革派”,希望以西方成功的政治经济模式复制到中国,权力由民众产生并接受其监督。政治上实行“三权分立”,民众言论自由,实行民主选举制度;经济上实行市场经济体制,减少政府对经济的干预,实行有限政府制,让利于民,完善民众社会保障机制;社会建设上,倡导公民自治,强化社会组织的“自组织”作用,放权于民;文化多元,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其二是“积极民主改革派”,主张借鉴人类社会一切优秀成果,以西方成功的政治经济模式为内核,同时考虑中国自身特点和中国发展的实际,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领域积极实行彻底改革,最终实现改革目标,但强调改革过程的长期性、复杂性,对在中国实行这种改革的困难有充分的估计。
    
    我认为,世界潮流,浩浩汤汤。从全世界哪些体制搞得比较好,搞得比较多,而另外一些体制搞的国家越来越少,即使是正在搞的国家都逐步在变的情况来看,可以对历史发展的大势做个基本的判断。
    
    中国正处在深刻变革的前夜,改革是任何人、任何势力都无法阻止、也阻止不了的,虽然利益集团很可能会延宕乃至阻挠这一进程的发展。中国大气候将越来越宽容,道路也必将越来越宽广,则无疑义。
    
    本文来源:中国选举与治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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