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在3病区刚交接好班,就去18号病房看童大妈。她恐怕是全洛杉矶起得最早的人了,她肯定也是全医院最早来探望的家属。这不,她已经卷起袖子为老伴翻身,洗澡,换衣,吸痰。。。。。。她每天都赶在护士,护工前面开始“工作”,5年多了,寒暑往来,从不间断。童大爷是全病区护理得最好的病人,从未有任何并发症发生。上星期刚过了91岁生日,他能活到今天,人人都说多亏了老伴童大妈。童大妈是全医院的明星家属,她是个有故事的中国大妈。
童大妈童大爷来自宁波大家庭,信奉多子多福。在美生有二子二女,含辛茹苦培养儿女学成,立业,成家。长女豪放,嫁英国男人。女婿不是贵族却长有皇家贵族的脾性,苍白少笑容,蓝眼光飕飕冷。 童大妈童大爷想见女儿一面须预约,进门须洗手,客厅就座有固定位子。与孙儿接近有管家寸步不离监视。有一圣诞节,童大妈童大爷曾得邀请在其豪宅过一夜。童老妈得礼物是一沙发靠背,童老爸得一礼物是一双袜子,老俩口倒是高高兴兴买了上千元礼物给他们一家。冰火两重天。长子自小敏感多情,学的是艺术。因一次失恋要死要活好长一阵子,后来决定不死,却从此与吉普赛为伍,云游四方,难有音讯。偶尔有一明信片到来,童大妈童大爷方知还有一个儿子还在世上存在,只是永远不知其在何方。二女儿颇有怨言父母不够重视,自己寻求温暖,选择与同性伴侣生活。俩女性人很热情,真视童大妈童大爷为亲人,一再邀请一起同住。无奈家中像动物园,10只猫10只狗,满屋气味,老俩口还没踏进屋就要气急。再说老俩口虽说在美也见识不少美国花花文化,对二女儿的前卫选择内心总有去不了的疙疙瘩瘩,不去也罢。小儿子总算“正常”,博士毕业娶了硕士结婚,生养一女二儿。工作生活离老俩口又近。老俩口一高兴邀小儿子一家搬来一起住,做家务带孩子忙得不亦乐乎。老俩口计划干脆以后把房子过户给小儿子一家,从此与他们一家共享天伦之乐。世事无奈,小儿子英年得一急病撒手先去,儿媳不久又小拖儿带女重新嫁人。老俩口哭干了泪,心都空了。
童大妈童大爷也算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但 老俩口生养儿女从不以为苦,为儿女作牛作马这是他们生活的全部意义。转眼儿孙各奔东西,四处散去,老俩口就靠像失了业,一下子知道怎么活下去了。原来还算硬朗的身子骨,一下子像散了架,每个零件都出问题了。老俩口的“新工作”便变成了到处求医问药。终于有一天,童大妈说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咱得为咱们自己活几天。渐渐认命,老俩口相依为命。抓紧时间到处走走看看,老俩口发现日子真好,慢慢开始学会享受两人世界,相约再好好过20年。忽一天,童大爷偶感风寒,刚开始没在意,没想几天后便发作为肺炎,住院一周仍不见好转,肺部衰竭渐至失去自主呼吸。医生告知童大妈,童大爷他没有任何感知了,从此就靠呼吸机活命,每天费用惊人,保险公司不能覆盖全部。童大妈当时就晕了过去。醒来后童大妈毫不犹豫作出决定,卖房救童大爷的命。卖了房,童大妈搬去了远郊,租最便宜的小房。每天早上必须3点起床,赶紧搭最早一班火车,再转俩公车到达医院。自己顾不上吃饭喝水,一定先伏在老伴耳边说说话,她情愿他是听得懂的,她说出来了,她觉得所有的苦,所有的累,都没了。辛苦又高兴地陪伴老伴大半天,下午4点童大妈又得赶紧再搭火车汽车3个多小时回家。太累了,也顾不上做个好饭,凑合对付,赶紧睡觉准备第二天长途拔涉。。。。。。儿女住得离医院不远,童大妈不住过去不肯打搅他们,总说“这是美国,他们是美国人。。。。。。”“儿女忙,他们来看看就行。生病了,还得老伴照顾。”见她那么辛苦,大家都要她多保重自己。童大妈说只要每天看到老伴还有一口气,还有一丝体温,自己就必须得好好活着,自己就能好好活着。童大妈又说老伴活一天,自己就活一天。老伴走在前头,也是他的福气。淡定如此,其实她心中有一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