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林

　　编者按/曾几何时，通过花钱移民西方国家被视为富人的生活方式，如今这种所谓生活方式已经在日益扩大的中国中产阶层中渐成潮流。过去10年，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移民热门国家“悄然”自降身价，数万富起来的中国人或为子女受教育、或为养老、或为商务便利通过所谓的投资完成了移民。不过对于许多中产移民来说，移走的只是“身份”，拿着绿卡在中国国内工作生活是另一种生活方式。

　　“卖北京四环内一套房就能移民美国”的低资金要求或许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秒杀”许多中产阶层的抵抗力，但投资移民并非一路坦途，除了海外项目的投资风险外，将资产转移出国的“灰色”风险也一直高悬。

　　一线调查

　　走出“高大上”的投资移民

　　最近，北京某私企管理层李先生发现，身边的几个好友都在一夜之间办了移民，举家迁往海外。而他的这几个朋友的收入水平远远称不上富豪，年收入几十万元，顶多算是小康偏上。

　　实际上，随着国家出入境政策越来越开放，房价和工资的攀升，如今移民的人群已经发生明显的变化，从以往的富豪占多数开始向企业高管，外企、私企职员等中产人群转变，移民的原因也也变得更为多元化，从子女教育、生活环境，到海外投资置业等等都可成为动因。

　　投资移民逐渐平民化

　　北京，建国门-国贸商圈，大大小小的写字楼里，遍布了移民中介机构，比较有名的几家公司大都坐落于此。10月底的一天中午，《中国经营报》记者在北京凯胜因私出入境公司所在的中海广场楼宇门禁遇到了前往该公司的一男一女，男士像是位小生意人，而女士则是朴素的女工模样。从装扮和谈吐完全看不出他们竟是两个分别完成投资移民大部分程序的投资家庭，项目进展顺利，目前已经到了等待还款阶段。

　　北京一家著名移民中介公司咨询部的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近两年来，前来咨询并最终办理投资移民业务的客户有所增加，为此公司的业务人员也专门进行了扩充，文案部处理美国投资移民的人员从前年的4人扩充到10人，而欧洲部也从2人扩充到8人。

　　“每当天气转成雾霾时，客户的咨询电话就会格外多，比平日增长2~3成。”该公司一位高级顾问告诉

　　实际上，随着北上广的房价飙升，以及一些企业中高层管理者工资的大幅提高，再加上对货币膨胀、物价虚高的忧虑，近两年投资移民的人群发生了很大变化，前两年多是富豪级别的投资者，如企业家，家产至少在千万元以上。

　　而近两年，企业主比例明显下降，普通人群的比例上升。“这两年，一线城市的家庭卖一两套房子通常就能达到不少国家的投资移民的金额门槛了，”一位咨询投资顾问给记者算了笔账，以主流的投资移民国家美国为例，美国EB-5小额投资移民的金额在50万美元，加上各种其他费用，58万美元(折合350 多万元人民币)以内就可以全部办完，而如今350万元在北上广，最多能在非市中心地段买到一套两居左右的普通住房。

　　而近两年放开的一些欧洲国家投资移民，还有门槛更低的，如希腊的投资移民仅需购买25万欧元的房产，全部费用在250万元人民币左右，再加上欧洲的福利比较好，因此当一些欧洲国家的购房移民政策一推出，甚至有不少考虑养老需求的投资者选择这些国家。

　　北京因私出入境中介机构行业协会会长、东方杰圣投资移民机构总裁齐立新表示，随着一些国家调整了移民政策，包括以前并不积极的一些欧洲国家，都制定了一些相当有利于中国申请人的海外置业附带定居的政策，这就使申请的群体变得更为广泛，如欧洲，从25万~50万欧元的投资置业，就可以给你匹配长期居留的身份，而如今只要拥有200万~300万元投资能力，就能获得海外身份，能说他们是富豪吗？

　　教育需求成主流

　　“那些有子女教育需求的家庭如今已经成为占据投资移民相当比例的人群，只要是有孩子的家庭，考虑投资移民的主要目的肯定是孩子教育。”一位资深投资顾问告诉记者，他接触的很多投资移民家庭都是为了孩子的未来教育，一些家庭也算过经济账，以移民诉求最多的英语国家美国为例，若将来让孩子去留学，每年大约需要20万~30万元人民币，而如果孩子拥有美国绿卡则在美国的高中以下的公立学校不用花钱。

　　另外，从入学难度上看，一个有美国绿卡的孩子考取美国大学的概率，比没有绿卡的孩子高出很多，因为美国每年大约只拿出5%~10%的入学名额给国外的孩子。

　　与此同时，由于没有美国身份，拿留学签证的学生在校外打工和实习会受到联邦法的各种限制，而现实问题是很多雇主不愿意聘用他们。就算是将来毕业之后，若没有绿卡和国籍，很多雇主也是不愿意雇佣的，层层门槛让许多家庭最终选择了投资移民这条路。

　　实际上，现在许多中国父母为了孩子的教育可谓不惜血本，什么样的决心都能下。李先生的发小就是因为这种情况在去年年底全家办理了美国投资移民。发小一家也是普通家庭，之前夫妻两人在北京和上海分居多年，妻子在外企，丈夫在北京某国企担任管理层，都非北京土著，夫妻俩有一个9岁正在念小学三年级的儿子，这两年全家刚刚在北京团聚，在2007年房价处于低位时买了两套房，全部市值也就700万~800万元左右。之前，夫妻对美国一无所知，未动过投资移民的念头，在儿子念书的班上有两个同学已经办理了全家移民。在平日接孩子时，夫妻与儿子同学的父母有过一些交流，达成了一些共识：国内的基础教育比国外相对扎实，而国内大学阶段的学习很多就是在玩，论文也是敷衍，白白浪费了义务教育阶段打下的底子，不如在念初中前，去国外念。为了将孩子培养成才，一家人决定举家移民美国。

　　然而，李先生的发小一家并非富贾，在做出决定时他们也不知道投资移民美国对他们是一件相当冒险的事，以为花了钱就能搞定。因为美国移民法的核心内容之一就是：At risk(置于风险之中)。而50万美元的投资，一旦项目选择失败则不仅可能拿不到绿卡，还可能意味着一半左右的家产血本无归。这家人陷入了长久的犹豫和纠结，他们用了3个月时间，参加了大大小小的推介会，前后跑了七八家北京最著名的移民中介公司，详细分析了近10个投资项目。

　　经过了长久的纠结和犹豫，最终他们选择了一个还款相对有保障的，返还房产的，位于美国西海岸加州的酒店公寓项目。这家人的逻辑是，哪怕受市场波动，房产出现贬值，总比没着没落的等待5年，最终可能项目血本无归的好。他们也算过一笔账，由于开发商可以将其在建和已建成的其他房产项目作为返还，他们可以选择市郊的一处环境不错的学区房，物业费比公寓要低很多，而且由于是学区房，孩子上下学十分方便，未来一家人在美国也算是有了一个栖身之所。

　　“新移民”烦恼

　　不仅是申请投资移民的身份和需求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申请者的年龄结构也逐渐年轻化。齐立新告诉记者，“对具有相对完善的移民法律和资产来源审核实力国家的申请者，他们的年龄结构逐渐年轻化，如果前几年以20世纪50年代出生人群为主，现在70、80后也开始逐渐增多，而且将成为投资主力。原因是积极型投资的人，需要有学历要求，语言要求，资产经营真实实力的支持。”齐立新认为，未来5年，投资移民会成为常态化，家庭迁徙会有常态化的趋势。而中国海外移民发展的态势会越来越健康和良性。

　　与此同时，随着投资移民常态化，投资的选择也越来越多，大到对投资移民的国家、地区的选择，小到具体项目的抉择，都是需要全面审慎考量的。由于美国、加拿大为主要的英语国家，经济发达，就业更方便，且门槛相对较低，申请者能够占到80%左右，尤其是自1990年修订移民法后，投资门槛就没再提高的美国，以投资金额低廉而受到大多数投资移民的青睐。

　　众多的投资产品和区域中心也应运而生，据美国移民局官方数据显示：2014年5月30日至6月底，美国投资移民区域中心批准量已由660个增至 711个。区域中心数量猛增，从一个侧面显示了当前美国投资移民的火爆形势，但也增加了美国投资移民申请人考察选择 EB-5项目时的难度。

　　一位准备举家移民的黄姓女士告诉记者，她和丈夫在办理美国投资移民的过程中，曾一度在面临众多项目选择时焦头烂额，无从下手。最初，她先是接触了两家口碑不错的移民中介公司，重点考虑了其中一家的一个连续做了几年的项目，与顾问聊得不错，该公司的负责人亲自见了她两次，每次都聊了两三个小时，将该项目的各种风险、运作细节，操作流程，满足移民法规定的各项指标进行了详细分析，相谈甚欢。在与老公将各种可能性问题进行分析，并得到满意解释后，她与负责人愉快地签订了协议。然而，在签订协议几天后，她远在美国的妹妹却通过网络查到该项目在美国投资地网站的文件，发现该项目第一期的土地还未动工，这导致那一期项目很有可能出现延期，从而不能满足移民法规定的项目申请时间。申请者很有可能在拿到临时绿卡后，在申请永久绿卡的过程中出现失败。

　　黄女士吓出一身冷汗，紧急联系那家企业的负责人，但凭其怎样解释，她心里的阴影都无法散去，最终退出了该项目。而她的逻辑也相当具有代表性，300万至400万元是家中非常大的一笔开销，在投资的过程中要等待漫长的5年，自己远在中国，对美国的情况一无所知，一旦投资失败对家庭资产的损失也几乎是难以承受的。

　　黄女士的焦虑不是多虑，美国投资移民一直被冠以有风险的标签。2014年美国南达科他州北方牛肉加工厂EB-5投资项目就宣告失败，该项目吸引了上百位国外投资者，包括120位中国投资移民，在该案于去年宣布失败，导致他们绿卡泡汤、资金也血本无归。

　　2013年的“芝加哥会议中心投资项目”也是一桩以欺诈为目的的融资骗局。就此，凯胜移民的咨询部相关负责人告诫投资者，规避风险的最好办法是，尽量选择非经营性的项目，即项目建成就能满足投资移民法的就业人数要求。且尽量选择大型的，历史较长的移民中介机构，这些机构有过已经返款的成功项目，也在选择项目时更保守，不至于为了相对高昂的代理费而随便推荐有明显隐患的投资项目。

　　凯胜移民咨询部人士告诉记者，EB-5投资虽然存在一些风险，但并不是人们想象中那么高风险，EB-5采用的是严进宽出，永久绿卡(I- 829)的批准率在2011-2013财年分别为96%，92%，95%，大大高于之前I-526阶段81%，79%和80%的批准率。

　　即便是规避了投资风险，也不是万无一失。

　　近年来，虽然申请移民的人数有所上升，而各个国家批准移民的数量又是相对稳定的。齐立新告诉记者，由于配额数是相对稳定的，所以申请量与往年没有太大的变化，每年中国去世界各国的申请量大约有10000到15000千个家庭，批准的量也大致相当。

　　如美国新增申请量是一年4000个家庭，批准数量为3000个家庭，但是由于逐年积压了，申请的案子已经堆积到了10000多个。而加拿大联邦一年申请量3000个家庭，批准量也与此差不多。虽然，中国投资移民的申请量并未有大幅增长，但是随着一些欧洲国家的移民放开，各国的申请者也产生了一些分流。

　　由于积压过多，作为大热门的美国，其EB-5签证也在今年提早用完，从今年8月23日延长到10月1日才重新发放，随着美国投资移民申请的火爆，申请人的排期时间会更加漫长。而即便顺利登陆后，对于那些移民不移国，移居不移家的人来说也都要面临一个移民监的新问题。

　　诸如美国，虽然移民法的内容是，在5年住满3年拿到国籍之前，绿卡持有者连续离开美国境内不得超过183天，中介会告诉你半年登陆美国一次。但是，不可忽视移民法的另一个核心内容是，绿卡持有者要体现出以美国为实际生活地的意愿。

　　“刑不可知则危不可测”，不明确告诉你怎么做就意味着在你若只是偶尔登陆美国，即便满足了每半年一次，也很有可能被国土安全部的官员没有任何解释地暂扣绿卡。记者曾经采访过的一位20世纪90年代就移民美国的企业家，最终就是因为不能经常登陆，又忍受不了责难，主动放弃了到手的绿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