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泰

发表于 2015-12-28 温哥华港湾

读过《红楼梦》的人都对第一回的“好了歌”有深刻的印象。说的是穷书生士隐某天遇上了一位瘸腿道士，在疯疯癫癫地念叨“好了”，“了了”。最后四句是：

...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士隐听完后大悟，说声：“走罢！”，就跟着疯道人飘飘而去。“好了歌”描绘的是清初时期人生难测，世态炎凉的场景。不经意之间也涉及人类社会慈母多孝子少的现象。

我周围不少朋友熟人现在处于孩子大学毕业，开始工作，或者谈婚论嫁的时期。大家凑在一起经常谈到对孩子们的不满：有些是因为孩子独立后很少回家看父母，电话都没一个；有些是因为有事时差父母做这做那，让他们做点事就满心不乐意；有些是交了男女朋友了就忘了娘，胳膊肘子朝外弯，等等。说到伤心处，还要骂上一句，“儿女都是‘白眼狼’”。看样子在曹雪芹时代儿女是白眼狼，到现在还是这样。虽然在美华人由于文化的冲突，期望不同等问题更加突出一点，但这肯定不是一个中国人独有的现象。

爱情和亲情

要搞清问题的根源，我们先要做个物理试验。先把一枚小钢针放在地上，然后用一个磁铁靠近它，当近到一定程度，钢针突然跳起被吸到磁铁上。看出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了吗？没有？再做一遍...中学物理的解释是：钢针受到磁铁的电磁力吸引，这不难理解。老师没说讲的是，钢针要同时克服整个地球的引力才能跳起来。磁铁只有几克重，而地球却有6 × 10^21吨。这实际上是一个自然的奇观：电磁力比万有引力要强大39个数量级！绝大多数物理老师没有教这一事实，因为他们解释不了为什么两种力差别会这么大。

你可能要问“白露，你扯这个力那个力干什么。”别着急，原来人类两种最重要的两种力也是完全不同的。亲情之力，包括母爱，像万有引力一样绵长恒久、跨越时空但相对较弱；爱情之力则如同电磁力，作用范围很小、转瞬及逝却异常强烈和有力。毫无疑问，在一定范围内爱情比亲情更强大很多，两者之间的差距没有39个数量级但39倍大概是有的。

老婆和老妈同时掉在水里，儿子会先救谁？如果是按照人的本性，肯定是先救老婆(除非是想换老婆了)。这样的问题最好别问，自讨没趣。中国古代的卫道士觉得这样不好，所以要大力提倡孝道以保证某种平衡。他们编出些故事来糊弄老百姓，其实《二十四孝》中很多故事是反人性的，难怪鲁迅先生要反感。即使这样，当亲情同爱情正面交锋时亲情还是鲜有取胜的。

亲情之力另一个重要特性是非对称性：也就是说父母对孩子爱的多，子女对父母爱的少。母爱不需要教因为它是人的本性之一。很多母亲在孩子第一次离家有这样的感受：我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其实在求全责备之前也要想想自己又做的有多好。我们这些海外游子实际上是没有资格苛求后代的。当年出国留学就违反了“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在加上当时条件差，多少年都没回去，连电话也很少。后来父母年纪大了，我们还是不能够常在身边，何以能称“孝”？

白眼狼是怎样打造出来的？

现在问题来了，为什么爱情会比亲情强大很多？亲情又为什么是非对称的呢？我的理论：这不是教育的问题，也不是文化的问题，这是最基本的人性，也是生物性所决定的。我们一代代这样做因为我们是被设计成这样-基因作的主。让我们假设人类有相关的两种基因，一种是“白眼狼”基因BYL5，拥有它的人亲情较弱，更容易受到异性的吸引；另一种是“妈妈的娃”基因MAB6，拥有它的人更容易受到亲情的影响更听妈的话，而对异性兴趣较少。拥有BYL5基因的孩子更容易对异性一见衷情，然后决然地离开父母家而建立自己的家庭。他们倾向于更早结婚和更早有自己的孩子，这在生物学上是一种竞争优势。拥有MAB6的孩子则更倾向于赖在父母家里，对同异性交往也不那么积极，结果是结婚生孩子比较迟或比较少。这样经过很多代后，BYL5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人群中大多数人都拥有这样的基因。

那么“妈妈的娃”基因MAB6是不是会完全消失呢？那也不一定。离开父母家庭太早也有一定的风险，如果他们没有能力养育下一代时就有孩子可能适得其反。另外，拥有MAB6基因的娃同父母的关系可能好一些，他们会得到更多的支持，这在一定程度上补偿了其竞争的劣势。较量的后果是两种基因在人群中都存在，达到一种唯妙的平衡，但“白眼狼”基因更加普遍。

那么亲情的非对称性又是怎样形成的呢？这同样也是“物竞天择”的后果。父母爱子女是因为这样对后代的成长有利。同其他哺乳类动物相比人类的幼童期非常漫长，需要家庭的全力支持，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父母对孩子的爱是原始而自然的。很多人认为母爱是最伟大的，其实我们是被设计成这样。如果你没有选择，也就谈不上伟大。但如果孩子爱父母也像父母爱他一样强烈就很可能限制他离开家寻找异性和繁育下一代。于是大自然就设计了这种很古怪的非对称的爱。这是多少年人类进化的结果。听上去可能对父母不公平，但是一个物种关心的是如何能最有效地繁育下去，个体的公平并不是它关心的事。

白露为霜注：你现在知道了爱情同亲情的差别后应该怎样做？首先；做母亲的不要去同媳妇争，假如他们还相爱，你多半赢不了。第二：儿女就是白眼狼，天生就这样。你也不用生气，自然有小白眼狼来治他们。

作者：白露为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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