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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行者/宋儒的双重人格/人民币贬值危机-索罗斯还是红卫兵魅影作祟/中国,革命的国度
發佈時間: 2/8/2016 11:45:12 PM 被閲覽數: 201 次 來源: 邦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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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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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选骏:宋儒的双重人格






2016年2月09日





    我们以历史态度想起宋明理学所以能对中国精神作出新的觉悟,原因之一即在于感受了禅宗的佛教。只是我们理解宋明理学道学时,还须不为其时装所炫惑,而要透过其时装,洞悉其真质:它毕竟受到了第二期中国文明本身框架的限制。
       
                       宋儒他们的颠乱,正是来自双重人格:他们既想当官,又想做学问,还想充当思想家,怎能不陷入乱七八糟的处境呢?
    
    (一)
    
    1970年代,我最推崇的中国哲学家是庄子(前369─前286年),其次则为周濂溪(1017─1073年)。可惜我们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不再具备庄学和周学的简约力量。
    
    周敦实号莲溪,因避宋英宗讳改名敦颐,字茂叔。道州营道(今湖南道县)人。生于1017年(宋真宗天禧元年),卒于1073年(宋神宗熙宁六年),谥号元,称元公。曾建书堂于庐山之麓,堂前有一溪,以家乡之濂溪命名,书堂因而取名为濂溪书堂,晚年定居于此,后人因此称为濂溪先生,称其思想为“濂学”。
    
    中国思想史上,宋明理学因为获得明清两代的官学身份,而占有重要地位。宋明理学以中国本土思想为主干,还多方吸收了佛家等思想,成为明清时代的主流思想。周敦实被目为北宋理学的创始人,他的著作流传于今的有《太极图说》、《易通》(又名《通书》)、《爱莲说》、《拙赋》等。据考证,已佚著作还有《同人说》,是对《周易》同人卦的解说,独立于《易通》。在上述著作中,以《太极图说》和《易通》的影响为大,体现了宋明理学的思想基础,周敦实因此被追认为“得圣贤不传之学”的理学开山者。
    
    周敦实可以说是自五胡乱华以及隋唐等鲜卑混血的王朝(例如,隋唐皇室的母系大多出自鲜卑首领,如拓跋氏、令狐氏、独孤氏、长孙氏等等,推算下来,李氏的皇位继承人其鲜卑血统要多于汉族血统),以外来的佛教和民间的道教,磨灭、淆乱中国本土思想以后,本土思想反攻救亡的象征人物。他称得上浸透了本土思想的一块思想载体,是继隋代王通、唐代韩愈而起的中华精神复国的标杆。他的宇宙演化论,不是简单地抄袭道教炼丹术。作为宋代理学开山祖师,他广泛和精要地融化了儒家以外的其他思想资料,特别是对道家、道教思想拥有丰富的了解。他的理学思想,就是在这样的基础上,巧妙地将儒、道融为一体而建立起来的中华精神复国的样板。例如,其《太极图说》,就是对《易传》别出心裁的阐发。《易传》是中国思想的凝练表达,先是作为儒家经典,后来又被道教列为经典,《太极图说》的精神来源主要是《易传》,而且偏重于道家的理解。
    
    周敦实的重要著作除《太极图说》之外,还有《通书》。《通书》亦名《易通》,是部《易》学著作,全文四十章,两千六百零一字,十分简约,但论及的问题却广泛深刻,它不对《周易》进行逐卦逐句的解说,只是选择引用了《周易》中若干经文,进行阐释,用以表述自己的观点。《易通》也是对《太极图说》的具体补充,二者相辅相成,共同展现了周敦实思想的脉络。
    
    (二)
    
    宋代理学的产生,可以追溯到隋代的王通和唐代的韩愈。王通以复兴中国思想的道统自居,但由于他对魏晋南北朝以来的佛学和道教融汇较少,尤其他生当鲜卑势力依然甚嚣尘上的隋代,所以其学说不能流行。即使到了素以开明自诩的唐代,王通的儒学复兴即以中国精神重获支配地位的运动,依然受到鲜卑贵族势力的压制。盛唐以后的韩愈,才得以用“辟佛”来恢复中国的道统。但韩愈辟佛有功,融佛则不力,未能建立足与佛学分庭抗礼的思想学说。
    
    而隋代王通与唐代韩愈显然因为时机不成熟而没有完成的历史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到了宋代思想家们的身上。宋代理学因此可以说是中国思想的复国运动。中国精神不是一个封闭的体系,而是具有自我更新的智慧。作为六经之首的《周易》,即强调“交易”。中国文明强调自身要不拘一格地吸取世界文明的广泛成果,像是容纳百川的大海,各宗各派无所不包,以便用自己所能容纳的对象来不断丰富自己。同时,不失其大海的本色,也就是以中国精神为运动主体,而不是作为客体和仆从去朝拜他方,如印度的佛教或西方的真理。
    
    中国意识的觉醒、精神复国的春潮,使得北宋真、仁二朝皇帝统治期间,出现了一批学者承接了韩愈的“道统说”,揭开了中国文明的复国旗帜。他们在学风上不重训诂而重义理,借用儒家经典来发动自己的精神革命。周敦实堪称首位起来阐发心性义理之学的人,他承衰起弊,在中国精神中断千年的幽暗之中,使民族创造力重新昌盛,重放光明──所以几乎必然的,周敦实生前的学术地位并不高,但他开启了宋代以后的新风,影响越来越大。南宋初期的胡宏评他“启程氏兄弟以不传之妙,一回万古之光明,如日丽天······其功盖在孔孟之间”。他的学说后来又被朱熹等人发扬光大,周敦实被朱熹誉为先觉,被张载尊为道学宗主。
    
    (三)
    
    周敦实从小读书深思,在家乡道州营道颇有名气。广泛阅读使他接触到许多思想,从先秦诸子到佛家道教,这为他日后精研中国精神的载体《易经》、创立理学,奠定了基础。
    
    其父周辅成,赐进士出身,官至贺州县令,周敦实十五岁那年其父去世。1031年,十五岁的周敦实随其母从营道到京师开封,投靠舅父龙图阁大学士郑向。二十四岁,因其舅父的荫子关系,被任命为洪州分宁县主簿。1044年调任南安军司理参军。1046年,二程的父亲大理寺臣程响就是在南安认识了周敦实,与之交谈,结为朋友,随即将两个儿子程颢、程颐送至南安拜师受业。
    
    是年冬,调任郴州郴县(今湖南郴县)县令,1050年改任桂州桂阳(今湖南桂阳)令。因其在郴州和桂阳皆有治绩,得到了赏识和推荐,于1054年改授理寺丞,知洪州南昌县(今江西南昌)。1056年改太子中舍,签书署合州判官,共计五年。1061年,迁国子监博士,通判虔州。1064年移任永州通判。1068年,转虞部郎中,擢提点广南西路刑狱,次年移知南康军。1072年定居于庐山濂溪书堂,次年六月病死于此,终年五十七岁。
    
    纵观周敦实的政治生涯,始终是地方官吏,如主簿、县令、州判官、知州军等,并不显达。后来黄庭坚因此称颂他“人品甚高,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廉于取名而锐于求志,薄于徵福而厚于得民,菲于奉身而燕及茕嫠,陋于希世而尚友千古”。但他毕竟做了官,不是处士、布衣,人品自然打了折扣。
    
    老子生来骨性寒,宦情不改旧儒酸。
    
    停杯厌饮香醪水,举著半餐淡菜盘。
    
    事冗不知精力倦,官清赢得梦魂安。
    
    故人欲问吾何况,为道春陵只一般。
    
    这首诗是周敦实五十岁(1066年)作的,其时他在永州做通判官,从诗中可以看出他还有自知之明,并且财政状况不佳。从二十六岁开始,周敦实做了三十年地方官,主要是司法官,此外,几乎把全部精力投入了对于精神的研究与传授之中。他在精神上具有建树;既是一个官吏,又是一位儒师,既自诩为中华精神正宗,又兼有佛骨和仙气。身虽在宦海浮沉,常又寄情方外。著名诗人黄庭坚评其志向说:“茂叔虽仕宦三十年,而平生之志,终在邱壑。”(《濂溪祠并序》,《周子全书》卷十九)。这多少揭示了他的双重人格。
    
    (四)
    
    在理学发展史上,周敦实被视为理学的开山祖,为二程之师。他以《太极图说》手授二程。而《太极图》及《太极图说》已经显示了理学的基本结构。当然,某些亡国时代的清朝人和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者,喜欢指摘周敦实《太极图说》之授受源流为不可信。恰恰因为精神复国运动会令他们不安。周氏虽与高僧、道人游山玩水、弹琴吟诗,依然是复国运动的大宗师。
    
    据《年谱》说,他在郴县为县令时,“至县,首修学校,以教人”;在合州五年,与士大夫广为交结,“士之从学者甚众”。在邵州时,更是大开讲学之风。当时的荆湖北路转运史孔延之在《邵州新迁学记》中赞颂他说:“周君好学博通,言行政事,皆本之六经,考之孟子,故其所设施,卓卓如此。异时宋史书周君之善,以为后世法,未必不以邵学为先。”(《周子全书》卷十七)至此,周敦实已被视为青史留名的中国精神的标杆了。周敦实比较浅薄的地方是过度颂扬乃至神化了孔子:“道德高厚,教化无穷,实与天地参而四时同,其惟孔子乎!”“道高如天者,阳也;德厚如地者,阴也;教化无穷如四时者,五行也。孔子其太极乎!”(《通书•孔子下•第三十九》)
    
    二程兄弟在周敦实门下受业,为时不到一年,但受其影响却极深。《宋史•道学传》称程颢“自十五六时,与弟颐闻汝南周敦实论学,遂厌科举之习,慨然有求道之志。”程颢自述:“昔受学于周茂叔,令寻颜学仲尼乐处,所乐何事。”(《宋元学案•明道学案》)二程所学虽不完全出自周敦实,但正如南宋的胡宏所说,周敦实确实“启程氏兄弟以不传之妙”。周敦实死后,随着程颐、程颢对他的继承和发展,他的名声也逐渐显扬。
    
    南宋时地方开始建立周敦实的祠堂,帝王们也因而将他尊为人伦师表。命运真会开玩笑。元、清两代,异族入主中国,汉人政治亡国;但在精神上,依然是中国精神──理学思想的一统天下。政治上的亡国奴并没有沦为文化上的亡国奴,这不能不说是理学的历史功绩,其中周敦实功不可没。不仅如此,明清时代的理学,还传播到朝鲜、日本、越南等汉字文化圈的外围地带(古称“蕃邦”)即蕃属地带,蔚为大观。而后罗马教会的传教士东来西往,也使得中国与欧洲文明的直接交流,成为可能。十七世纪以后,理学传入欧洲,甚至大力推动过欧洲启蒙主义运动的兴起,如莱布尼兹、狄德罗、伏尔泰等人,都是理学的热情学习者和传播者,莱布尼兹还依据易经的阴阳爻变原理,制订了著名的二进位制,使现今的电脑技术获得基础。这一切表明,中国精神复国运动,使中国文明的输出成为可能,也使理学成为全球文明现象。而只有这样精神自主的而非精神为奴的民族,才能实现文明的输出。
    
    周敦实的思想,对尔后七八百年的中国思想发生了广泛深刻的影响。《太极图说》、《易通》成了理学经典,甚至比作《论语》、《孟子》。周敦实提出的范畴,如无极、太极、阴阳、五行、动静、性命、善恶、主静、鬼神、生死、礼乐、诚、无思、无为、无欲、几、中、和、公、明、顺化等等,承先启后,成为尔后理学的必备命题。而周敦颐以其思想与生平,成就了一代思者的风范,就像他的《爱莲说》一样,一直为人们传颂,迄今千年。
    
    (五)
    
    1063年,周敦实写了一篇文字隽永、寓意深远、至今仍被人们铭记的文章《爱莲说》,用以寄寓自己的情怀。全文只有百余字: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以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爱莲说》称莲花为“花中君子”,借以比喻自己。而在我们看来,牡丹作为花王,不过是李唐半鲜卑化皇室的遗俗。正如菊花,乃是中国本土文化的象征。高尚的君子,就是不愿意终身为奴的精神复国者,他要像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清远溢香,亭亭净植”!当然,这样的精神复国并不是简单排外的民族主义,而是更为深远的创造精神之绵延。
    
    举个例子。庐山曾是东晋高僧慧远同陶渊明等人组织“莲社”的故地,也是个佛教胜地。周敦实于此写作《爱莲说》,与佛教故事不无关系,据考证,莲花常被比喻为真如佛性,所谓“如莲花有四德,一香,二净,三柔软,四可爱,譬如真如四德,常乐我净。”《爱莲说》表现了周敦实思想中融汇了佛性说,用莲花的特性比喻“出于淤泥而不染”的佛性。在周敦实看来,淤泥好比那污染圣人的人欲,为达圣人的至善,就须去污存净,去欲存诚。
    
    再举个例子。周敦实不仅接受佛教影响,也吸收道教思想,他的《太极图说》,把道教的阴阳说、修炼法,融入易学阐释,对儒家思想进行了革命性的再造。他的新精神,就是将佛、道思想中可为中国道统精神容纳的东西,杂而烩之,尽行汇通。朱熹称他有仙风道骨,为他作《墓碣》的蒲宗孟说他“与高僧、僧人跨松梦,蹑雪岭,······弹琴吟诗,经夜不返”,这都是因为,他具有“孤风远操,寓怀于尘埃之外,常有高栖遐遁之意”的人格。是这样不落俗套的开放人格,而不是庸俗狭隘封闭且急功近利的排外民族主义,才构成中国文明再生的真正温床,才能抚绥朝鲜日本越南,同化蒙古满洲西藏,越过俄罗斯,而直抵欧洲。
    
    (六)
    
    但是,作为思想家的周敦实毕竟是个官员,因此不可避免地具有典型的双重人格。
    
    例如,他的《太极图说》就提出了似是而非的“无极而太极”的概念。
    
    在我们看来,无极,就是阴、是普通压制。太极,就是阳、是乾元、反压制。“太极动而生阳”也对;太极作为更高层次的阳。但“动极而静,静而生阴······”这就不伦不类了。阴不是阳的静止状态,正如阳不是阴的活跃状态。阴是母,阳是子,把阴阳理解为“夫妻”不过是畜牧业者的唯物主义。周敦实那寥寥数百言的《太极图说》却不甚明白:“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周氏肯定“无极而太极”,但这是“无极生太极”呢还是“无极是太极”?而比周敦实(1017─1073年)早生六年、晚卒四年的邵雍(1011─1077年)那里,则有一段话可以帮助现代人理解阴阳关系:“阳不能独立,必得阴而后立,故阳以阴为基。阴不能自见,必待阳而后自见,故阴以阳为唱。······阳能知而阴不能知,阳能见而阴不能见也。能知能见者为有,故阳性有而阴性无也;阳有所不遍而阴无所不遍也。阳有去而阴常居也。”(邵雍:《观物外篇》)
    
    此间所言,突破了传统模式里阴阳平行或混生互补的观念,而传达了新的阴阳观。它的要义在于“阳以阴为基”──他的阴接近周敦实的无极,他的阳接近周敦实的太极。可惜的是,邵雍没有将此超越了周敦实的历史性发现予以完成,紧接着又退缩到“阳生阴,故水先成;阴生阳,故火后成。阴阳相生也,体性相须也······”的陈套中去了。
    
    邵雍在九百年前半途而废的发现,看来得由我们予以完成──派生出阴阳两仪的“太极”,是浑沌,是普遍的压制,是沉沦的趋势。对此,古人已有本能地察觉,只是尚未提升到本体论的高度。
    
    《太极图说》认为,“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在《太极图说》全文中,最俗气也最人本主义的无非是下面这段:“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这仿佛才是《太极图说》的真正精髓。至于“各一其性”的五行,反倒成了若隐若现的背景材料。而作为人性独特表现形式的春、夏、秋、冬以及那恒久不变、难以睹见的历史之魂“圣人”,岂能独自超越众人的观瞻呢。
    
    (《太极图说》全文:“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立人极焉。故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故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又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大哉《易》也,斯其至矣。”)
    
    (七)
    
    百年之后,朱熹(1130─1200年)的《周易序》这样理解上述关系:“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太极者,道也。两仪者,阴阳也。阴阳一道也,太极无极也。万物之生,负阴而抱阳,莫不有太极,莫不有两仪:氤氲交感,变化无穷。形一受其生,神一发其智:情伪出焉,万绪起焉。”“负阴抱阳”的断定,显以阴阳平行、混生、互补的观念为内核。所以朱熹的理解富于二元论的气质,以致他在一元的“太极”之上,放置了一个象征否定性质的空无的“无极”。
    
    东汉著名学者郑玄在《周易注》中,早把“太极”定义为:“淳和未分之气。”唐代孔颖达则在《周易正义》中进一步解释说:“太极谓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为一,即是。太初,太一也。”可见,太极本来就是终极,无所谓无极之可言。而周敦实对“无极而太极”的理解,并非《老子》“有生于无”的推演,因为太极本来就是阴阳之上的无。无极的产生,是利用了这一矛盾:既然“淳和未分”、“混而为一”(这正是“混沌”的本质本相)──那“极”又在何处?如此看来明清皇宫的“太极殿”名号,实在展示了对于哲学的不懂。在世俗的皇宫中,“太极”成了集权的象征;而在哲学的洞天里,“太极”却是一片混沌:是宇宙的气质,而非金字塔的尖端。“太极而无极”──说破了,太极本是散漫的沉沦而非极端的压制。“阳能知而阴不能知”、“能知能见为有”──暗示了,阳(反压制)是后于阴(压制)而生;但又充满了阴性压制所无的阳性活力。中国人经过两千年五百年,直到我们才了悟这一真相。
    
    我们看出《太极图说》的最大迷误,是把宇宙过度秩序化了。周道士的宇宙是一个老化的宇宙,是一个老态龙钟的人所看到的安定团结的宇宙、一个僵硬庄严的宇宙、一个不复流动的宇宙。因此它的作者就在理论上陷入了矛盾。
    
    流经我们的历史之魂,不仅是历史的支配和主宰,也是历史的要素即五行的创造力量──阴与阳的关系,不仅是和谐的两性关系象征,也是此起彼伏的代沟象征。阴与阳的命运,既是相生者的命运,也是相克者的命运,而不仅仅只是调和者的命运。古人对这些也许不甚了了,但具有更为完整的历史直觉的我们却需要透彻了然:所以古人说“阴阳”而不说“阳阴”,这种先阴后阳的称谓流行于所谓“父系社会”,不是很值得玩味吗?岂不恰恰说明了:这种“先阴后阳”的位置才是历史的真相。难怪《易经》宣告了:“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这个壮观场景正展现在《坤卦》的《上六爻辞》中。这正是阴即将打破,阳即将崛起的玄妙时分······
    
    这样的道学,不就是对宋代话本所体现的世俗卑鄙精神的一种预先反动吗?不就是一种企图力挽狂澜的最后努力吗?不就是中国精神在其将死之前的最后闪耀?
    
    (八)
    
    太极的“两仪”,既包含压制力(阴)又包含反压力(阳)。太极作为一个哲学观念,侧重指向压制力,因为反压力也是从压制力中分化出来的,尽管古代意识并未确认这一要义。在中国思想史上,对太极与两仪的关系论述,首见于《易经•系辞上传•十一章》:“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因语焉不详,遂起多重阐释。
    
    这一点《老子》理解得要比周道士的《太极图说》好得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子》第五章)······相形之下,宋儒倒在佛教影响下完成了机能退化的过程,退化为弱不禁风的冬烘先生,沦为可以被人任意欺侮的高级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所理解的《太极图说》,其根本思想是主静的,是过份成熟的“中年人表现”。每当一种文明已经或已近于达到它的内部完成状态时,这种追求宁静的空灵精神便会油然而生。这和现代中国的不断趋向野蛮化和年轻化的精神要求,可谓截然相反。因此在我们看来,宋儒对“阴阳”的理解,何尝不是颠乱的?宋儒他们的颠乱,正是来自双重人格:他们既想当官,又想做学问,还想充当思想家,怎能不陷入乱七八糟的处境呢?
    
    宋儒对生活的理解,失之于静:“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周莲溪这些似是而非的言论要对上述偏颇负责,不仅是名义上的责任。宇宙的“秩序”,并非“人格秩序”或“道德秩序”,除非人们假定或炮制的这一人格玩具或道德游戏是作为一种“心理战的陷阱”。先陷害自己,再征服别人?但愿周氏的虚静境界不是真虚无主义,而是某种继续生长的战略──先是虚己,然后征服世界。
    
    周敦实的《通书•治十》则提出了一个政治原则:“纯心要矣,用贤急矣。”“纯心”,就是教化。“心纯”,则是历史教的硕果;所以说“心纯则贤才辅;贤才辅则天下治。”新兴的生之活力,将教化整整一个世代甚至几个世纪贤才们,使他们的创造才能涌出政治的甘泉。为此,《通书•乐中十八》颂扬音乐的大政治效果说:“天地之气大和焉。天地和则万物顺:故神祇格、鸟兽驯。”这里,作为半理性化的人本主义者周敦实,已经把“神祇”与“鸟兽”视为一路货色了。
    
    《通书•精蕴三十》说:“《易》何止《五经》之源?其天地鬼神之奥乎!”提出《易经》乃是宇宙律法的观点,明示《易经》对全球历史的普遍意义:“圣人之精,画卦以示;圣人之蕴,因卦以发。”
    
    《通书•孔子下三十九》的用心何其不是良苦呢。他通过对于孔子的彻底偶像化,来体现了孔子本人也不会苟同的民间宗教的倾向:如果说“道德高厚、教化无穷”还不失对圣人人格的溢美之辞,那么“实与天地参而四时同”,则是充分的神格化了。神化不是不好,而是不可太多。孔子只是文人和帝王的教化者,他如何成为整个民族或整个人类的神明呢。如果用多神教的方式崇拜孔子,社会危险也就逼近了,琐屑的阴谋和市井的细节就会窒息真正的文明。人民需要上帝,但以人作为上帝毕竟不能持久。文明需要一个更抽象因而更普遍的灵感源泉。人本主义无法提供这一源泉,因为人本主义的最高限度只能是周敦实在《太极图说》中的那句话:“唯人也得其秀而最灵。”但如果将这等同于道士有支配世界的道德权力和现实可能,就是愚蠢不过的了。人虽然假定自己“最灵”,毕竟还是动物,是沐猴而冠的家伙,脱离不了生物链和生物的局限性。
    
    我们以历史态度想起宋明理学所以能对中国精神作出新的觉悟,原因之一即在于感受了禅宗的佛教。只是我们理解宋明理学道学时,还须不为其时装所炫惑,而要透过其时装,洞悉其真质:它毕竟受到了第二期中国文明本身框架的限制。
    
    (摘自《我看第二期中国文明的存在》
    第二十六章 从宋明理学看第二期中国文明的存在)  博讯






张欣:人民币贬值危机-索罗斯还是红卫兵魅影作祟?



2016年2月09日

    
    
    张欣:人民币贬值危机-索罗斯还是红卫兵魅影作祟?


    在北京,一位保安人员往外张望,他旁边有关于人民币百元新钞的介绍(2016年1月7日)
    
    编者按:这是美国经济学教授、曾经担任中国留学生留美经济学会会长的张欣为美国之音撰写的评论文章。
    
    2016年新年伊始第一个交易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暴跌600点。半年来累计人民币已贬值了6%,其前景更不容乐观。远期交割的ndf市场预期两年内人民币将贬为7.2元兑1美元。如此持续贬值将对中国经济和国民生计,从物价、出国留学、到国际支付等造成巨大负面冲击。
    
    记得2014年前人民币汇率不断走强升值,成为国际货币中的强势货币。而2014年后形势却被迅速逆转,它不断贬值并被国内外普遍看空。究竟什么原因造成这个人民币汇率恶化?
    
    张欣:人民币贬值危机-索罗斯还是红卫兵魅影作祟?


    美国著名投资家乔治·索罗斯在柏林的一次研讨会上(2012年10月30日)
    
    中国官方媒体将此归咎于索罗斯的“魅影浮动”。如很多国内外学者已经指出,这种指责没有依据,是官方为自己问题寻找替罪羊的手法。这是因为, 一,中国在国际金融交易上有严格限制,投机者很难炒作;二,索罗斯也没有这么大资金能和中国对博。真正的问题还是出在中国本身。这两年来,从李嘉诚到中国普通百姓,(注意这些人和索罗斯没有关系,其中不乏有讨厌索罗斯的),都在加快将资金朝海外转移。结果大量资本外流,中国国际收支恶化,迫使 人民币贬值。
    
    从长期均衡值来看,人民币本来不需要贬值。货币汇率的长期均衡价值由购买力平价决定。据英国《经济学人》最近计算,按照购买力平价,人民币现行汇率6.56元兑1美元还是低估的,应该升值到6元兑1美元。
    
    不过在中短期,汇率由外汇市场上的人民币和美元的供求决定。如果供求严重失衡,就会导致货币危机。这个外汇供求反应在中国国际收支上。其逆差会压迫货币贬值,顺差使货币升值。国际收支包括经常项目和资本项目。经常项目包括外贸、旅游、服务等方面的收入。中国经常项目下2014年顺差2100亿美元,2015年顺差2900亿美元,带来大量外汇收入。因此,迫使人民币贬值的问题一定是中国资本项目(包括金融和遗漏)下的巨额逆差,也即资本外流。
    
    资本和遗漏项目包括:归还外企本金与返利,付外债,境外投资,以及灰色或地下转移等。2015年尽管有经常项目赚入的2900亿美元外汇,中国外汇储备还是减少了5100亿美元。可以推算,在资本项目和遗漏项目下的外流已达8000亿美元。加上假报进口等其它方面,2015年全年资本外流,据彭博社估计有1万亿美元。更令人担心的是,这个资本外流还在加速。2015年12月单月资金外流达1587亿美元(彭博),外汇储备创纪录地减少了1070亿美元。如此下去,中国的三万亿美元外汇储备也会很快枯竭。中国外汇面临的形势非常严峻,处理不好将形成货币危机。
    
    注意中国和其它发达国家不同,人民币在资本项目下还不能自由兑换。中国全口径外债也数量有限可控。这意味着,这1万亿美元的资本外流,大部分是人们假借投资、还债等各种名义,或者干脆走灰色和地下渠道,卖出人民币换成了美元外汇。
    
    为什么这两年大量资本加速外流,人们如此恐慌?资本追求的无非是高回报和低风险。就回报而言,人民币银行利率比美元高2个百分点,回报还高。剩下的解释就是在中国的投资风险系数增加,政治大环境发生不利于商业经济的恶化。举两个最近发生在我周围的典型例子。一个国内商人在我们那里花了6百万美元,“投资”了一块地和一个商业,然后撂在那里即不开发也不营业,每年还要白给美国政府缴税。你说他的投资有什么回报?明明是负回报,他也要把资金外流到美国。另外一个例子是河北一城市出来的普通夫妇。他们刚卖了国内房子,倾家荡产将全部钱转出来。太太原来在国内是小学教师,丈夫做小生意。现在在这里打工,想方设法转签证搞移民。我问他们何苦。他们回答说,现在国内“许多做法很左,象回到文革那样,大家怕”。
    
    张欣:人民币贬值危机-索罗斯还是红卫兵魅影作祟?


    打扮成红卫兵的少女手持《毛主席语录》,在北京一家名为“红色经典”的餐厅中的毛主席像前表演(2006年4月7日)
    
    从上述例子到海内外媒体网络的普遍报道,可以看见资金外流的原因是目前中国政治环境恶化,仇富仇外气氛弥漫,红卫兵魅影浮动。在“加强党的领导”和“做大国企”的口号下,民企公营化,国企党营化,经济问题政治化,外资和私有经济被歧视挤压。在爱国强国的口号下,国际关系紧张,法治倒退到连律师都能被成批抓捕,使外商、华商、企业家,百姓恐惧。这些做法显然比邓江胡时代倒退。大气氛恶化了,结果资本用脚投票,大量出逃。
    
    张欣:人民币贬值危机-索罗斯还是红卫兵魅影作祟?


    2012年5月13日的中国总理温家宝
    
    温家宝说过,“要警惕文革悲剧重演。 没有政治改革,那么后三十年经济改革的成果也会得而复失。”资本从过去的大量流入变成大量出逃,人民币从升值变为贬值,印证了温家宝的红卫兵魅影政治将惩罚经济的警告。中国执政当局需要改变目前的政治左倾做法,去除党治人治,尊重市场和法治,承认普世价值,使百姓免于恐惧。这样才能稳住国际资本,稳定人民币汇率,避免可能的更严重经济危机。
    
    来源:美国之音




路新:中国,革命的国度


中国是个革命的地方,中国人民是热衷于革命的人民。

1912年,辛亥革命过后,胜利果实被袁世凯篡夺,于是,孙中山就发动“二次革命”,开始讨袁。在有的省份,如四川和湖南,不只是二次,而是三四次,在隔壁的湖北,则有七八次之多。对此,梁启超感叹道,有了一次革命,就有二次、三次、接连不断,“革命复产革命”,何时是个结束?

原来,革命是有瘾的。

中国有悠久的革命传统,深厚的革命文化,直至今日,在很多人心中,革命的思维方式和斗争的哲学观念,依然根深蒂固。很多时候,革命成为他们解决问题的首选,斗争是解决问题的主要方式。

中国人的革命之瘾,非常严重,而且时常发作。这是中国走向现代文明的一个重要的制约因素。

一,革命的传统

说中国很有革命传统,因为中华民族就是以革命起家的。

杨师群发现,“中华文明一开场,就充斥着一股肃杀阴森之气”。

距今五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黄河流域出现了部落社会。这些部落之间战争不断。先是炎帝与蚩尤的战争。生活于黄河中下游的炎帝部落,与蚩尤为首的九黎族,长期冲突,最后,炎帝不敌,退至今天的河北一带。不久,炎帝又与黄帝部落发生阪泉之战,归顺黄帝,与之结盟。炎黄结盟后,归顺的部落越来越多,但是,蚩尤不服。蚩尤属东夷集团,由南方北上中原。于是,炎黄二族联合其他部落,与蚩尤大战于涿鹿之野,最后,蚩尤落败,为黄帝擒杀。

如果考虑到共工与颛顼之战,伐三苗之战,以及其他一些连绵不断的部落战争,可以说,中华民族的初始阶段,是遍地烽火,战争不断。获胜的一方取得战败者的土地和人民,然后封派自己的家族成员去治理。

在这一过程中,氏族部落从自然聚居的社会体,逐步向政治体过渡,进而形成了国家。其建立的过程,实质上就是一部战争征服史和宗法分封史,所以,国家政权又是族权的放大。

经过一系列的部族厮杀,经过漫长的革命,国家就形成了。在这一过程中,历史上一直流传的许多政治神话,如尧舜禹之间禅让的故事,根本就不存在。三者之间,是通过你死我活的暴力争夺权位的。

张光直认为,中国古代国家的产生是从文化到政治再到经济这一路径,与西方国家初起时经济起重要作用有所不同。也就是说,古代中国是先有了政治手段和政治权力,比如类似于国家机器的机构,开始对财富进行分配,进一步形成国家的雏形。在这一过程中,政治权威从产生的第一天起,就是独裁和专断的。因为残酷的战争,再加上宗法和血缘关系,独裁和专断似乎是自然而然的结果。

政治学意义上的国家,出现在西周时期,也是以血腥的革命为开端的。武王伐纣的牧野之战,结果是“血流漂杵”。周人建国后,总结殷商被灭的原因,认为是他们失去了“天命”,德行败坏,才失去天下。于是,周人提出“以德配天”的思想,认为“天命糜常”,应该“惟德是亲”。

严格来说,西周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封建社会。立国不久,开始封土建国,在分封的71个领地中,53个给了姬姓宗室。

韦伯也发现,在古代中国,国家形成的时候,血缘关系比经济关系重要的多。而这种血缘关系,又是通过权力和政治关系来体现的。

因国家而产生的政治关系和权力关系,并没有导致血缘关系的解体,而是加强和转换了这种血缘关系。加强是说他们彼此利益相同,共同的利益将他们连在一起。转换是说他们之间不仅仅只是血缘关系,还有宗法关系,政治关系,和等级关系。

封建制度与宗法制度和礼乐制度一起,构成了西周社会的基本框架。可是,平王东迁后,这个框架就慢慢解体了。封建制度解体的重要标志之一,用孔子的话说,是“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转变为了“礼乐征伐自诸侯出”。与此同时,宗法制度也失去了约束力,礼崩乐坏,周王室就名存实亡了。

东周国家进入分裂状态,随之而来的是不断的革命和连绵的战争,这就是“春期战国”时期。经过五百多年的厮杀和兼并,秦始皇在公元前221年统一中原,从此,黄河流域就出现了统一的国家形态。

在很多方面,秦奠定了后世中国基本的制度架构和政治运作模式。毛泽东说,千年犹行秦政制,就是这个意思。

从秦开始,中国历史进入一个不断循环的过程,治乱相间,分分合合,像驴拉磨一样,一圈又一圈不停地转,总也无法摆脱历史的磨道。如果没有西方文明的冲击,中国就会在这样的地理环境中,一直循环下去。

在这个转圈的过程中,发生过不少的故事,却没有任何的进步。如果从秦始皇开始算起,到称帝仅83天就“驾崩”了的袁世凯,中国共有过400多位皇帝。平均下来,每5年多就换一个,和美国总统的任期差不多。

秦统一后不久,因“仁义不施”,就爆发了陈胜吴广起义,导致秦的灭亡。从那以后,几乎每个朝代,都以“民乱”为标志,由盛而衰,然后没落,进一步又发生改朝换代的事情:赤眉绿林、黄巾、黄巢、红巾军、李志成,直至太平天国,莫不如此。

几乎每一次的改朝换代,都是以“民乱”开始,以革命结束。一治一乱,周而复始。在这一过程中,中国人的“革命之瘾”不断发作,且日益强烈。

所谓的“农民起义”,或称“民变”,是最常见的一种革命形式。或因苛政,或因天灾,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百姓揭竿而起,铤而走险。

大多数情况下,起义的领袖都不是农民,而是处于社会边缘的人,如商人,官吏或军人。唐元鹏在调查历代民变领袖的职业后发现,这些所谓的“农民起义”,只有三人是农民出身。其余的都是余英时所谓的“边缘人”,如黄巢、李自成和洪秀全,等等。唐元鹏还发现,这些民变领袖不仅不是农民出身,他们造反的目的,也不是为农民谋利益,从一开始,他们就是谋求个人富贵的政治野心家,从黄巢到朱元璋,莫不如此。

慢慢地,动不动就造反,就革命,成了中国的传统。每次革命,除了一批梁山好汉式的莽汉鲁夫之外,更不乏马基雅维利式的政治投机分子。

用刘仲敬的话说,每一次革命,都解放了投机分子,毁灭了正人君子,相对来说,信仰什么或者追求什么并不重要。

到了近代,东西方开始接触,中西文化开始碰撞。大大小小的革命更加频繁,革命的目的、口号和方式都发生了变化。在千年积淀的传统文化的基础之上,又增添了许多西方的或者说现代的内容。

太平天国就是一例。除了过去的“均贫富”,“均田免粮”等口号外,又多了基督教的成分,有了“上帝”和“天国”的内容。不过,这些宗教的内容都是落第秀才洪秀全在一知半解的基础上胡乱发挥出来的。在他的老师罗孝全这样的西方传教士看来,不仅可笑,而且全是“狂言”。

太平天国是中国由传统向现代过渡之际,东西文化开始碰撞的时候,产生的一个怪胎。可是,它却拖着一个长长的影子。一直到20世纪。中国接受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与中国的农民运动相结合,都有太平天国的影响。

鸦片战争暴露了中国的落后。在西方的坚船利炮面前,中国不只在军事和技术层面,从教育到文化到社会和政治制度,普遍落后。

辛亥革命就是一批热血青年对这种落后的反应之一。不过,就当时来说,辛亥革命所产生的效果,远不是我们后来想象的那样远大。傅国涌就发现,辛亥革命所完成的,不过是剪辫子、改旗子、变日历而已,没有带来任何深度的变革。

以孙中山为首的这批革命家,忽略了中国落后的真正原因,偏离了中国应走的现代化之路,以“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为己任,扛起民族主义大旗,干起了革命事业。改变社会落后的建设问题变成了“驱逐鞑虏”的革命问题。中国的现代化努力,变成了一场改朝换代的革命。中国的现代化事业,就成了少数人的革命事业。

革命再次成为中国的首选。辛亥革命过后,随之是二次革命,三次革命。在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烽火四起,革命不断。

中国的现代化努力,开始不久,就被革命家劫持了。

梁启超发现了其中的缘由。梁在东京时,一度和孙中山走的很近,外出演讲,鼓动革命。一天晚上,梁演讲归来,对朋友说,只谈建设,不能吸引听众,要搞革命,要有革命口号,才能发动群众,才能募到捐款。

不过,很多的时候,革命一旦发动,就不以领导者的意志为转移了。

落后的中国也就摇摇摆摆地,不知所从。用梁启超的话说,“忽而立宪,忽而共和,忽而临时总统,忽而正式总统,忽而制定约法,忽而修改约法,忽而召集国会,忽而解散国会,忽而内阁制,忽而总统制,忽而任期总统,忽而终身总统”。。。一个制度,不足半年,就被另一新制度取而代之了。

所有的西方思潮,在中国都有追随者。革命的场景也就纷繁多样,如万花筒一般。

对中国来说,20世纪,是革命的世纪。几乎整整一个世纪,我们都在忙于革命,解放自己,解放别人,结果,就把现代化给忘了。等到这个世纪快要过去的时候,才开始搞经济建设。

中国的革命传统,加上涌入的各种西方思潮,注定了20世纪是动荡的世纪。

很多的时候,“革命”成了革命的唯一目的。

1949年后的中国依然如此。

某种程度上说,毛泽东是中国三千年革命哲学的集大成者。

这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是毛的个性和他的革命家本色。1917年,24岁的毛就认为: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毛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毛的哲学,是斗争哲学。

其次,毛所处的时代,是传统与现代的过渡时期。中国已脱离了朝代更迭的怪圈,就连袁世凯称帝那样的社会环境都没有了。可是,现代思想还没有形成,新的制度也没有成形。毛取得政权后,自称为“主席”。作为一个过渡人物,毛夹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很长一个时期,难以定位。这种历史的国度,在某些方面,限制了他的行动,不过,也同时给他很大的活动空间。

第三是国际环境。“新中国”成立后,毛不得不依靠苏联,别无选择。不久,冷战的阴云开始笼罩世界。这两件事情,都强化了毛的革命思想。让他觉得,“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并进一步发明了一套“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毛认为,“文革”是他一生中干的两件大事之一。

不仅如此,毛还认为,自己领导的共产主义运动,不属于历史上“农民起义”的范围,而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所以,他不仅要在中国搞革命,还要向亚非拉输出革命。

所有这些,加在一起,就注定了毛泽东的“不断革命”的一生。

当革命不再是手段,而是目的的时候,革命者自己也不清楚想要什么,只是为了革命而革命了。

二,革命的文化

造反,或者说革命,是中国文化的重要成分。

为什么中国人热衷于革命呢?可以举一个小区改造的例子来说。

在西方国家,比如英国,住宅建筑的平均寿命是132年,美国是74年,在中国,居民楼的平均寿命只有30年左右。其实,有些小区,改建一下,还是可以继续居住的。可是,改建与改造不同,改建的工程量小,受益的人不多。只有推倒重来,彻底改造,才会多方受益,不仅居民的住房条件会改善,从开发商到地方政府,从地方经济到国家的GDP,普遍受益。

革命也是如此。《水浒传》中的李逵说,要“杀去东京,夺了鸟位”。然后,“晁盖哥哥便做大宋皇帝,宋江哥哥便做小宋皇帝,吴先生做个丞相,公孙道士便做个国师,我们都做个将军,在那里快活,却不好?”

李逵的这番话,虽然受到戴宗的呵斥,却说出了宋江的心思,也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重新洗牌,是很多人闹革命的动机。革命提供了改变境遇的机会,至少提供了一种盼望。

就连一直生活在最底层的阿Q,也这样认为。革命以后,“要什么就有什么,喜欢谁就是谁”。

所以,历史学家唐德刚说,在每个中国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小秦始皇”,从革命和改天换地这点来说,是有道理的。

这便是革命的文化。

梁启超发现,中国人的江湖盗贼思想,来自于小说,来自《水浒传》和《三国演义》这样的文学作品。

事实上,是中国的革命文化催生了这些文学作品,而这些文学作品,又反过来对中国人的造反精神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翻一翻历次“农民起义”的历史,包括中国共产党革命的历史,就能发现,其中有《水浒传》的影子。

中国人在意见不一致时,往往不是坐下来谈,达成妥协,求得共存,而是要压服对方,甚至消灭对方。

处于天平另一端的人,则要革命,要造反,乐于重新洗牌。

而我们的文化传统中,对于匪气,对于造反,常常是赞许的态度。

唐德刚所说的,每个中国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小秦始皇”,还有这层意思:缺乏妥协精神,动不动就造反,就革命。

这也是中国历史上动乱不断,革命不断的原因所在。

革命的文化有许多特点。其一就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1925年3月13日,孙中山去世的第二天,梁启超在北京的《晨报》发表了“孙中山的价值”一文,认为孙中山“为目的而不择手段”。

虽然受到不少人的攻击,此文却说出了真相。孙中山领导的革命者,在指责大清朝廷出卖国家利益的同时,为获得日本对其革命事业的支持,主动出让满蒙利益。大清王朝是打不过人家,割地赔款,是一种耻辱;孙中山为了革命,主动地出让领土主权,又何尝不是?如果考虑到行为的结果和行为的动机,或许,孙中山更应受到谴责?

翻翻历史,任何一次革命,都是如此。为了达到目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我们的国民性和国民素质,就在这个过程中,不断退步。

革命往往是情绪化的,非理性的,因为革命的成功与否,决定于人们的追随,而人们的追随,又决定于革命的煽动性和号召力。

革命总是与暴力密切联系。革命一旦发动,有时就不以领导人的意志为转移了,有时,革命的方向和目的就都改变了。

革命造成恶性循环。孙中山在遗嘱中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实际上,每次革命过后,都有这样的问题。因为革命为一些人带来利益,让另一些人有所损失。即使同是获益者,获益的多少也会不同。结果是,失去的想赢回来,获益少的想多一些。在旧秩序已经打破,新秩序尚未稳固之际,大家会有一个共同的想法:继续革命。

当然,我们还可以列出革命的其他许多特点。

革命的文化,已经渗透进我们的血液。过去一个世纪,接续不断的革命和政治运动,又强化了我们的革命意识。即使是在日常生活中,也往往会不自觉地说出革命的语言,做出革命的行动。

遇到问题,我们首先想到的,是以革命的方式加以解决,即使是计划生育、房地产开发、甚至反腐,也莫不如此。

因为这种革命的文化,中共总书记胡锦涛在十一届三中全会30周年时,提出“不折腾”的思想,这是在总结了沉痛的历史教训后提出的。

可是,让中国人“不折腾”,让中国人摆脱革命的思维方式,放弃革命的思想和斗争的哲学,却不是易事。

而事实又是,什么时候,中国人戒掉了革命之瘾,告别了革命思维,抛弃了斗争哲学,人性才会开始回归,中华文明才会上一个新台阶。

中国的现代化才会真正开始。

□ 读者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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