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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天地玄黄》:鲁迅之后,如何做知识分子?
發佈時間: 11/12/2016 2:18:27 PM 被閲覽數: 265 次 來源: 邦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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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理群:鲁迅之后,如何做知识分子?



卫毅 南方人物周刊

  

  图 /姜晓明

  “我想为更年轻的一代留下记录,告诉他们,在2016年前后,有一个知识分子是这么认识问题的”

  钱理群住在北京昌平的养老院里,很少出门,很少接待来访。住到养老院,他觉得更能把自己和外界隔离开来。他希望沉浸到历史中去。所以,他没有答应面访,而是通过电话回答我的问题。10月1日晚上这次电话长谈中,他清晰、精准、干脆、饱含热情地说话,就像他曾经在大学讲堂里所做的那样。他曾是北大最受欢迎的老师。

  他是许多人眼中当代知识分子应有的形象。最近他出版了“知识分子精神史”三部曲中的最后一部——《岁月沧桑》。前两部是《1948:天地玄黄》和《我的精神自传》。对于中国知识分子的集中研究,他打算就此告一段落。这三部书的写作,他花了20年。“在这20年间,外部世界相当喧闹,中国乃至全球都发生了不少预料不到的事情,而我自己的生命与学术,却逐渐沉潜下来,沉到历史与现实的深处,自我心灵的深处,写出了我最想写的东西。”他比较满意。

  我想到他研究鲁迅的一本书——《心灵的探寻》。这个标题可以统领他的研究中内在动力的那一部分。2016年10月19日是鲁迅逝世80周年的日子。许多关于鲁迅的研讨会开始了。钱理群说他不会去参加纪念活动,“这是我的一个习惯,就是大家纪念的时候我就不纪念,大家不纪念的时候我就纪念。不要跟潮流跟得太紧了,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1985年,46岁的“青年学者”钱理群在北大开的第一个独立课程叫“我之鲁迅观”。当年,初出茅庐的他曾经在武汉的一个学术研讨会上说,“既不能仰视鲁迅,也不能俯视鲁迅,要平视鲁迅”,被许多“仰视”惯了的与会者视作狂妄之举。多年以后,又恰恰相反,一些毫不在乎的年轻人认为钱理群过于谦卑,要“俯视”鲁迅才行。钱理群觉得这是自己的命运——一辈子都处在各方的质疑中间,两面受夹击。

  1990年代末,已经成名的钱理群,开始走入大众视野。20世纪行将结束的时候,知识分子们忽然集体冒了一下头,影响了许多年轻人的视野和认识。就像他笔下的鲁迅和更多20世纪的中国知识分子。他原本的研究计划比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还要宏大。研究了鲁迅、周作人、曹禺、“堂吉诃德与哈姆雷特的东移”之后,他在1997年提出了一个“中国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系列研究设想”,原打算写7本书,经过排列组合之后,形成了现在的三部曲。

  1948年,鲁迅已经去世12年了。这一年的12月,沈从文在给别人的一封信里写道:

  一切终得变。从大处看发展,中国行将进入一个崭新时代,则无可怀疑。用笔者(写作者)求其有意义,有作用,传统写作方式以及对社会态度,是值得认真加以检讨,有所抉择。对于过去种种得决心放弃,从新起始来学习,来从事。这个新的起始,并不一定即能配合当前需要,唯必然能把握住一个进步原则,来肯定,来证实,来促进。人近中年,情绪凝固,又或因性情内向,缺少社交适应能力,用笔方式,二十年三十年统统由一个“思”字出发,此时,却必须用“信”字起步,或不容易扭转,过不多久,即未被迫搁笔,亦终得把笔搁下。这是我们这一代若干人必然结果。

  这是沈从文思考的转折点,也是钱理群思考的节点。“自己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是怎样接受‘改造’的?我被‘改造’成了什么样子,坠入了怎样的精神深渊?我该如何自救?如何做堂堂正正的‘人’,做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活得像个样子?我到哪里去寻找精神资源?我知道,这不仅是我个人的问题,而且是整个20世纪知识分子的问题。”

  

  探究20世纪的中国知识分子,钱理群认为,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自救和自赎。

  知识分子精神史

  人物周刊:《岁月沧桑》是“知识分子精神史”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新书的开头写的是1949年3月28日,“沈从文用剃刀划破了颈部及两腕的脉管,又喝了一些煤油,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你在《1948:天地玄黄》也写到了沈从文精神上的困境。他的精神困境从何而来?

  

  钱理群:1948年是历史的转折点,旧的时代快要结束,新的时代快要到来。《1948:天地玄黄》里的许多人物,在《岁月沧桑》里都有延续。1948年之后,绝大部分知识分子都留在大陆,没有到台湾去。原因很复杂,其中一个是对国民党失望,对共产党是有期待的。沈从文认为,“思”的时代过去了,进入了一个“信”的时代。沈从文考虑到自己的下一代,觉得没必要跟着一艘船一起沉没,就留在了大陆。留下来之后,他面临一个问题,如何适应这个新社会?恐怕这是那时候绝大部分知识分子所想的问题。

  人物周刊:如你的书中所写,作家废名“上书”,表达自己的建国政见,也是找契合点。

  

  钱理群:在某种意义上说,废名比沈从文天真。建国是大家的共识,怎么建?像废名这样的知识分子,想用自己的观点来影响这个社会,就“上书”了。他当时提出两个建议,一个是儒家建国,另一个是无为而治。

  人物周刊:废名特别重视农民问题,希望国家不要过多干涉农民。像书里写到的梁漱溟,是希望通过乡村建设走改良的道路。

  

  钱理群:梁漱溟为什么很有底气?因为梁漱溟是主张从乡村入手来解决中国的问题。共产党不是走农村包围城市道路吗?所以他就觉得自己的治国道路跟共产党有相当一致之处。他认为新中国成立以后,可以更好地实现乡村治国的理想。

  梁漱溟在1949年前就开始思考农民问题了,但是在1949年后,他被打压下去,以后就没有更新的东西了。实际上在1949年以后,真的在思考农民问题的,有自己独立见解的,除了毛泽东之外,就是赵树理了。赵树理的特殊性在于他本身是共产党员,他相信社会主义,他思考的不是一般的农民问题,而是思考一个社会主义农村建设的问题,但他的思路和毛泽东是不一样的,建设社会主义农村,他是有另外一个思路。

  人物周刊:你写邵燕祥的时候引用了屠格涅夫的《门槛》:“啊,你想跨进这门槛来做什么?你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你?……”这引发了你怎样的感慨?

  

  钱理群:我所有的文章当中,投入最多的是写邵燕祥这篇。我跟赵树理、梁漱溟这些人是有距离的,没太大距离的是邵燕祥,因为我们的经历比较接近,我们当时都向往革命。许多人都是念着屠格涅夫的《门槛》,跨进了革命的“门槛”。这对我们那一代人影响很大。可是,后来我们从这个门走进去,从那个门走了出来。我详细地分析了其中的内在逻辑。

  人物周刊:这种内在逻辑是什么呢?

  

  钱理群:有两样东西贯穿1949年后知识分子的历史:一个是知识分子的改造,一个是知识分子的坚守。改造和坚守,是我这本书的两个主题词。我们这一代人怎么会相当自觉地接受这个改造?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外在的原因:你不改造不行;同时有内在原因。这批知识分子最大的特点,一个是爱国主义,另一个是理想主义。乌托邦的理想主义让他容易接受改造。我在写邵燕祥的文章里有详细的分析。

  人物周刊:书里写到了你的老师王瑶,剖析自己的老师是不是会很难?

  

  钱理群:我过去开玩笑说,学生和老师的关系有三部曲。第一阶段是学生向老师学习,像描红一样,把老师的好东西全部学到手。第二阶段就是要走出老师的引领,走自己的独立道路,如果总是在老师的阴影之下,是没有出息的,这时和老师会发生点儿冲突,甚至产生一些矛盾。真正的好老师并不忌惮学生超越自己。学生也需要跳出来认识老师。第三阶段,是在更高的层面上与老师相遇。我跟王瑶先生基本上经历过这样三个阶段。我在这本书里写他,是希望在更高的层面上,进一步了解他的内心世界。我现在不会有顾虑,对我来说,我写自己的老师不是简单的批评和不批评的问题,而是体会他内心的痛苦,解释其中的复杂性。我对他内心的那种复杂性还是比较了解的,我有自己的体验在其中。

  人物周刊:书中提到的王瑶的检讨书,是不是其他人很难看到?

  

  钱理群:王瑶的检讨书是王瑶夫人整理出来的。我当初因为帮助编辑《王瑶文集》看到的。现在大多数研究资料陆续都出来了,我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私密的资料,基本上都是公开出版的。

  人物周刊:即便是大家都可以看到的公开资料,不同的人见识也不一样。

  

  钱理群:说实话,现在人太浮躁了,就是坐不下来。现在搞研究的人,资料很多,但对资料进行研究的很少。你可以注意我研究的东西,基本都是研究他们的全集,全集是很多很多的,一般人不会仔细看,很细微的部分,不用心体会是很容易忽略过去的。而且看这些东西的时候,我会加入自己的体验。

  人物周刊:我在读你的书时,那些研究文字背后,能感受到你的存在,有一种个人的东西在涌动。

  

  钱理群:我的书有比较明确的写作对象。我是写给大陆的青年看的。对历史感兴趣,又不是完全熟悉历史的年轻人——这是我的目标读者。我的写作很强调和读者交流。我注重历史的细节,会有很多描述。这里面有感性的成分,主观情绪流露,这会让年轻人读起来比较顺利,而且还有一些感染力。我希望将年轻人引入历史中去,这是我所追求的。

  我还有一类预设的阅读对象——我的同代人。因为我的书对历史有很强的反思。

  

  

  人物周刊:自己的同代人里面,反思这些历史的人多吗?

  

  钱理群:比例小,但还是有一批人在做这些事情。我写这些书,就是想把自己经历的这些事情搞清楚,我在这当中扮演过什么角色?能吸取什么经验教训?我是为自己而写,心里清楚之后,去见上帝就安心了。我知道,在当下的社会,有机会有兴趣读我的书的人不会太多,我的书在另一个意义上是为未来写的,就像我们现在关注民国一样,未来也会有人关注2016年的中国。我想为更年轻的一代留下记录,告诉他们,在2016年前后,有一个知识分子是这么认识问题的。

  知识分子的标准

  人物周刊:你引用过鲁迅的一句话,说自己的历史使命是“肩负因袭的重担”,对于知识分子来说,“因袭的重担”是什么?知识分子的精神传统是什么?

  

  钱理群:我概括为三点:第一点就是不懈地追求真理;再一个就是独立思考;第三个是批判质疑精神。在我看来,这是知识分子最重要的精神。

  人物周刊:具体怎么衡量和判断?

  

  钱理群:这里面有真假知识分子的问题。比如说,一个人看上去有批判性,但如果只批判别人不反省自己,这样的知识分子十有八九是假的。衡量的一个标准就是看看你有没有自我反省。我们追求真理,但绝不能把自己当成真理的把握者和垄断者。不断追求真理的过程中,必然有失误,不断反省,不断追求,这才是知识分子。

  人物周刊:你在上世纪80年代写的一篇文章就提到知识分子的专制。

  

  钱理群:我对这个问题非常警惕,我的写作有很强的反省性。

  人物周刊:这种自我反省,是从鲁迅那里来的吗?

  

  钱理群:对,很大程度上来自鲁迅。

  人物周刊:可能很多人跟鲁迅学会了骂别人,而没学会剖析自己。

  

  钱理群:鲁迅说得很清楚,“我的确时时刻刻解剖别人,然而更多的是无情地解剖自己。”鲁迅提出,娜拉走后怎么办?前面是鼓励大家走出家庭,但紧接着,走出来又会怎么样?他把命题复杂化了,所以,读鲁迅的著作并不轻松,逼你不断地思考。我的书也是在逼别人思考。

  

  年轻人和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人物周刊:我们这批人在1990年代末读了你和你的学生许多作品,隔了十多年后,我发现你当初极力推荐的一些学生走了各种道路,他们其中有的人喜欢用极端的方式来批评别人。

  

  钱理群:嗯,他们有一个共同问题:缺乏自我反省,以为自己掌握真理了。他们现在变得和我不一样了,但这个是不必后悔的。年轻人变了,变了之后我管不了。从另一个角度说,他们都有自己选择道路的权利,你可以不赞成,但这是他们的选择。我不愿意公开批评他们。

  人物周刊:你为什么特别看重自己对年轻人的影响呢?

  

  钱理群:我很明显受到了鲁迅的影响,多少有进化论的观点在里面,总是觉得后人是会超过前人的。我一直说,每代人有每代人的问题,他们会自己解决这些问题的。历史会有倒退的时候,但总体来说,还是往前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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