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证者：一节生姜

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病理及实验医药系研究副教授



最近有一个新闻称：美国新型抗癌疫苗研发成功！

第一例患者已宣布：肿瘤全部清除！

这是怎么回事呢？

1. 该疫苗尚属早期临床试验，主要目的是测试安全性，不能等同于治疗的成功

这个新闻的最早来源，应该是美国FOX电视台的报道。

FOX新闻报道截图

根据这个报道，美国佛罗里达州一位健身达人丽·默克（Lee Mercker），检查出乳腺癌0期（DCIS），然后参加了梅奥诊所的乳腺癌疫苗的临床试验，接受了三次疫苗注射，之后进行了手术切除。医生对手术切下的组织进行了检查，发现已经没有存活的肿瘤细胞。

该疫苗尚属早期临床试验，目前才在三个患者身上试用过。在新闻中，被采访的医生提到，如果今后的临床试验顺利，该疫苗有望可以在8年之后获得批准。

在转发新闻的时候，有的报道有意无意之中把可能性变成了必然性：8年内上市。甚至还有的报道直接使用了这样的标题：美国新型抗癌疫苗研发成功！

到底是否成功？对于早期临床试验，目的主要是测试安全性，如果患者使用之后没有出现安全问题，就可以说临床试验成功。但是早期临床试验的成功，并不等同于治疗的成功，这就像一个孩子小学四年级时成绩不错，不能就说他8年后就可以上北大清华。

2. 该名患者的癌症属于早早期，常规治疗效果就很不错

参与临床试验的该名患者的癌症是DCIS，全名是“乳腺导管原位癌”。癌症在检查出来的时候，根据病理检查结果一般分为1～4期。1～2期都算早期，4期被称为晚期。DCIS被定义称为0期， 也就是早早期。对于这样的癌症，常规治疗后的结果是怎样的呢？

有一个对404名DCIS患者的10年随访发现，如果进行乳腺全切手术，患者10年内乳腺癌复发率为2.6%。如果进行保乳手术及放疗，复发率为13.6%，但如果只是进行保乳手术，没有任何放化疗，复发率为25.5%。

所以，如果是像对待早期乳腺患者一样，及时进行保乳手术，其他什么治疗都不做，在10年内75%的患者连复发都不会出现。

不仅如此，进一步调查发现，如果仅仅只是进行活检，活检之后什么治疗都不做，10年内复发率也只有27.8%。这个比例只比保乳手术差了两个百分点。

不过，因为目前的检查技术无法对DCIS患者做出清楚的预后，没法知道她是属于不会复发的那72.2%，还是属于会复发的27.8%，为了尽量避免坏的结果，医生都会建议DCIS的患者采取治疗措施。

3. 目前乳腺癌疫苗的研究有很多，但最终效果还很难说

新闻里关于佛罗里达该名患者的报道，其实只是研究中的一个进展，结果虽然是个很好的消息，也给很多患者带来鼓舞，但是远远没有到“研发成功”的阶段。

这也完全不是乳腺癌疫苗第一次大显身手。

其实目前有很多乳腺癌疫苗的临床研究都在进行，而且不少癌症疫苗都是像梅奥诊所的这个研究一样，使用树突细胞（DC）来更有效地呈递癌抗原，以获得更好的效果。

比如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进行的一项乳腺癌疫苗的临床试验，试验结果已经在2017年发表。在这个试验中，出现肿瘤消失的患者不是一两例，而是12例。

当然，总共接受疫苗的DCIS患者有42名，所以获得病理完全缓解（pCR）的比例，是28.6%。

乳腺癌疫苗哪家强？是梅奥诊所？还是宾大？很难说。

梅奥诊所这个疫苗，目前只有三个患者，一个出现肿瘤完全消失，pCR为33%；如果之后接着治疗两个病例，假设再出现一个完全缓解，pCR就是40%；如果都没有出现完全缓解，pCR就降为20%。所以，样本太少，未知数太多。

从目前的数据来看，宾大的结果更可信，因为毕竟治疗了42个患者，而且结果是正式发表在学术期刊上，不是在新闻、电视上抢眼球。

4. 媒体对待医学研究进展应该科学报道，避免误导公众

严格来说，宾大和梅奥诊所的乳腺癌疫苗，都属于治疗型疫苗

，也就是在已经检查出癌症之后使用。这与常说的预防性的疫苗完全不一样。

所以，如果新闻报道根据目前的结果，就得出靠几针疫苗能预防乳腺癌的结论，那说明是非常不专业的报道。

如今癌症患者越来越多，公众对癌症研究的关注也越来越多，这其实是好事。癌症研究每天都有进展，关键是怎样正确地把这些进展介绍给大家。

如果是夸大效果的报道，公众确实可以感到欢欣鼓舞，但是却可能误导患者，导致灾难性的结果。

比如在梅奥诊所治疗的丽·默克，实际上在接受疫苗之后，还进行了手术切除。而在宾大的临床试验中，如果患者不是DCIS，而是早期的乳腺癌，那完全缓解率只有8%。

所以，这种疫苗的效果，即便由临床试验完全坐实，也只是锦上添花。如果不能正确理解，对于一个非早早期的患者来说，如果放弃正规的治疗，梦想靠着这个疫苗来达到某种神奇效果，就会误入歧途。

所以，我们可以为未来的新治疗欢欣鼓舞，但是对于目前的治疗，一定要立足于已经被临床试验所证实并正式获得批准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