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浪费了几个月的零病例时期，老年人的疫苗接种率仍然很低，从而没有为不可避免的大规模疫情暴发做好准备。



香港优先为老年人接种疫苗，但人们一直担忧疫苗安全性，再加上香港的病例数此前较低，许多老人当时迟迟不愿接种。图片来源：LAM YIK/BLOOMBERG NEWS

近一年前，Rio Ling决定让86岁的父亲暂时不要接种新冠疫苗，当时香港在“动态清零”抗疫政策下将病例数保持在较低水平，与感染新冠病毒的风险相比，他更担心打疫苗可能出现的副作用。

到了今年1月份，Ling才想让父亲接种疫苗，但为时已晚，奥密克戎变种已然突破了香港的防线。Ling的父亲在2月底终于接种了疫苗，但几个小时后，这位患有高血压和痴呆症的老人新冠检测呈阳性。

奥密克戎疫情开始席卷香港的时候，香港还有50万名70岁以上的老人没有接种疫苗。与其他地方一样，香港优先为老年人接种疫苗，但由于当地媒体报道有人在接种疫苗后死亡，导致人们一直担忧疫苗安全性，再加上香港的病例数此前较低，许多老人当时迟迟不愿接种。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比起在香港感染新冠的风险，接种疫苗的风险似乎更高。”Ling称。“现在今非昔比，大家都争着去打疫苗。”Ling还说，他的父亲正在康复中。

由于老龄人口疫苗接种率较低，香港新冠死亡率已升至全球最高。以过去七日的滚动平均值计，截至3月6日，香港每百万人口的新冠死亡人数为25.5，是美国的五倍多，在牛津大学(Oxford University)出版物Our World in Data维护的全球新冠死亡率统计表上高居首位。

卫生官员说，在当前疫情中，90%以上的逝者没有接种疫苗。其中绝大多数是60岁以上的老人。

随着感染人数迅速增加，香港陷入了一场危机。此前香港试图通过严格的旅行限制和隔离措施来避免这场危机。目前香港的求助热线无人接听，救护车需要数小时才能到达，医院人满为患，太平间也几近饱和。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名妇女不得不为在一家公立医院接受新冠治疗的老年亲属带来喂食管。香港拥挤的住宅区和养老院成为新冠重灾区，约60%的死亡病例来自这些地方。

许多卫生专家说，香港浪费了几个月的零病例时期，却没有为不可避免的大规模疫情暴发做好充分准备，这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自己的困境。

香港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副教授Karen Grepin说：“我们在保护最易感公民方面做得不够。”

公共卫生专家曾反复告诫香港政府，只依靠严格的边境控制和密接追踪来防范疫情是不够的。他们敦促制定一个“动态清零”政策退出计划，就像新加坡的政策那样，一旦最易感群体得到疫苗保护可以维持较低的死亡率，就慢慢开放。

截至2月中旬，新加坡70岁以上人群的疫苗接种率超过90%，这得益于对未接种疫苗人群的限制、流动接种团队甚至入户接种安排。牛津大学的数据显示，截至3月6日的一周，新加坡每百万人的新冠死亡率约是香港的十三分之一。新加坡目前也受到奥密克戎疫情暴发的冲击。

负责疫苗接种计划的香港公务员事务局(Civil Service Bureau)表示，已采取积极有力的措施鼓励老年人接种疫苗，包括开展宣传活动和设立流动站。

奥密克戎变异株在人口稠密的香港传播非常猛烈。香港在2020年和2021年共报告了1.3万例确诊和213例死亡病例。自去年12月底暴发疫情以来，这座拥有740万人口的城市已经出现了50多万例病例和2,365例死亡病例。当地卫生官员承认，由于存在检测障碍，上述逾50万确诊病例的数量被大大低估了。

随着中国政府开始探索退出动态清零政策的方法，这一波死亡人数大增为中国内地敲响了警钟。官方数据显示，尽管中国几乎90%的人口都已完全接种疫苗，但在其3,580万的80岁以上老年人中，仅有约半数接种了疫苗。

公共卫生专家对香港官员提出的最大批评是，他们没有采取更多地措施促使老年人放弃观望立场。

香港的私营公司去年不惜推出抽公寓、抽奖品活动来鼓励接种疫苗，但直到奥密克戎变异株开始蔓延之后，香港政府才出台了强制接种疫苗的计划。从2月24日起，未接种疫苗的居民不得进入餐馆、超市和购物中心，这一措施帮助推动寻求接种疫苗的人数小幅上升。



香港此前试图通过严格的旅行限制和隔离措施来避免危机。图为周二，香港的一处新冠隔离设施。图片来源：TYRONE SIU/REUTERS

80岁的Wong Siu-fan说，这促使她最终预约了疫苗接种；她之前因为担心副作用曾一拖再拖。

2月22日，拄着拐杖的Wong在一家疫苗接种中心外说：谁能想到疫情会这么严重？她说：我妥协了，因为新规意味着如果不接种疫苗的话，日常生活会变得非常麻烦，我现在也真的害怕感染新冠。

许多居民迟迟不接种疫苗，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当地媒体和政府的新闻报道最初强调了已接种疫苗者的死亡情况，不管是接种的BioNTech SE (BNTX)和辉瑞公司(Pfizer Inc., PFE)联合开发的疫苗，还是接种的中国科兴控股生物技术有限公司(Sinovac Biotech Ltd., SVA)研发的克尔来福(CoronaVac)疫苗。

香港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副教授Grepin说，有一次，一家报纸报道说一名在游泳时溺水的男子在两个月前接种了疫苗，这两件事显然没有关联。

在香港首次提供疫苗接种后的几周内，政府曾一度发布新闻稿，指出死亡或医疗问题，称其为“接种新冠疫苗后的疑似严重不良事件”。

公众对接种疫苗的恐惧升级，并在疫情期间持续未消。

香港政府官员还建议有顾虑的居民在接种疫苗前向医生进行咨询。

一个“接种新冠疫苗前”的体检行业应运而生，Grepin说她在其他地方没有见过这种现象。恼怒的医疗保健官员私下说，这种体检导致一些老人选择做择期手术，如心脏手术，几个月后他们才会再次考虑接种疫苗。

隔离中心和医院已经超负荷的情况下，香港拥挤的养老院在这波疫情中首当其冲。

香港约有6万名老人住在养老院。香港是世界上预期寿命最高的地区之一，2020年男性预期寿命为82.9岁，女性为88岁。一些老人住在类似宿舍的房间，使用公共卫生间，而护理人员的数量在减少，因为感染新冠的人越来越多。

截至周二，香港800家养老院中，近87%已经暴发了奥密克戎疫情。由于没有足够的空间对感染者进行适当的隔离，疫情还在扩散。

官员们上周五表示，未来两周将优先为老年人接种疫苗，并将感染新冠的老年人转移到隔离区。很多养老院的经营者说，无法及时获得帮助。

在香港经营几家养老院的Stephanie Law称，他们必须与时间和奥密克戎疫情赛跑。Stephanie还说，她的很多同事觉得精疲力尽，很无助。她说，她们要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