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C. S. Lewis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时候，正在一所大学的美学系讲课，下面有学生提问：在这个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的时刻，为什么还要开美学课呢？换句话说，此时此刻，我们还有心如此闲情逸致、阳春白雪吗？Lewis的回答是，这是一个很好的提问，不过，这个提问不只是现在才需要提出来的，这个提问，其实是我们每天都应该问自己的。为什么？因为世界大战无非是把人类天天都在经历的苦难和悲剧尖锐化地表现出来了，每一天都有生老病死，天灾人祸随时随地都在我们身边发生（虽然是局部和小范围的），每一个人都免不了一死、每一天都在走近死亡，人类的生活环境越来越恶劣……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有心情开美学课呢？这样的提问，是我们应该从一开始就思想的，而不是只在某些“特殊时刻”才思想的。（当然，我们不是在讨论美学课好不好的问题，我们是在说应该从什么样的角度来看待类似的提问）

四川地震的发生，使得很多人感叹人生无常，追问生命的脆弱，反省生命的有限和短暂，使很多人更加珍惜生命、珍惜和家里人在一起的时间――其实，这样的感叹，这样的追问，这样的反省，是我们从一开始就应该有的，因为生命本就是如此，而地震是把天天都在发生的、最终都要发生的事情，压缩到某一个时段、某一个地区，极端尖锐化地呈现出来了（例如全国范围内每年死于车祸的人就达10万之多）。当灾祸临到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一个人的生活就被打碎，促使这一个人苦苦挣扎，开始去思索生命的问题；当地震这样大规模的灾祸发生的时候，一个民族的日常生活就被打碎了，促使这一个民族和她的百姓苦苦挣扎，开始去思索生命的问题。

当然，那一个个被埋在废墟下面的生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生命，不像某些哲学思想（如存在主义哲学）或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们那样冷血地认为，人的生命比起社会历史巨轮的发展，不值一提，不过是应付的代价，不过是一组一组的统计数字。恰恰相反，正如基督信仰所认为的，某个王朝或者某个时代，都是暂时的，都是要过去的，然而，人的生命是极宝贵和尊贵的，因为人是按着神的形像和样式被造的（创 1：27），人是为着永恒而被造的（传 3：11）；每一个得救之人的生命，是主耶稣用极高昂的代价，就是祂在十字架上所流无暇无疵之宝血所赎买回来的。在神的眼中，一个生命得救之宝贵，胜过一个王朝全部的财富与疆土。凡认罪悔改、接受耶稣基督作救主的人，就与主耶稣建立了亲密的个人的关系。主耶稣看我们，绝不是“批发”地来看，绝不是一组组抽象的统计数字，主耶稣关注我们每一个个体，祂是我们个人的主和救主，而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向神独自负责，对主耶稣在十字架上成就的救恩作出自己的回应，并且有一天都要在祂的审判台前各自交帐。

（二）

地震发生之后，我出差四天去了香港（我自己一直有很强的冲动去四川，但工作反而却突然忙了起来，实在不能抽身，下面几个月的时间里求神为我开路，尽早去一趟！）。在香港最后一天的时候，当我再一次在香港的摩天大楼之间穿梭的时候，在一个拐角处，我骤然听到一位街头歌手在唱约翰列侬的《image》，其中有一句歌词是：“Image all the people，living for today……”（想想这些人啊，他们只为今日而活！）

这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邂逅，因为这句歌词，仿佛就是对着眼前这些熙熙攘攘、行色匆匆、表情凝重的人们说的――他们走路的时候，连头也不抬，除了眼前的事情，他们恐怕不会再想别的，他们只为今日的欲望、满足、烦恼、辛苦、痛苦、赚钱、工作……而活，他们的脑海里，大概只想着今天的工作完成的怎么样了，今天有没有讨得老板的欢心，有没有把别的同事的比下去了，有没有跳槽涨工资的好机会，要不要再和合作伙伴吃一顿饭、打一场球……是的，他们只为今日而活，活在这个极其繁华，令人极其繁忙的大都市里面，他们的心和脑完全被占据了，连眼前的各种挑战和烦恼都想不清楚，谁会去想五年、十年以后，甚至永恒的事情呢？也许，像四川大地震这样的事，会使他们疯狂的脚步稍稍慢下来一刻，他们会为人生的无常发出一两句感叹，或许会在地铁口处的募捐箱里放一些钱，不过，也就如此了，因为四川发生的事情，离他们实在太远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每天必须要面对的残酷的竞争、生活的压力，情欲的汹涌，和对金钱无休止的追求。

Image all the people，living for today！这是多么好的一句歌词！想一想！这么多的人，他们只为眼前而活，他们只为今生这几十年而活，他们只为周围环境而活，他们穿梭在这个都市之中，这个城市决定了他们努力的方向，决定了他们的价值取向，决定了他们的荣辱，决定了在他们心中，什么是成功，什么是失败；他们岂止只是为今日所活呢，他们只是为了这巴掌大的地方而活。他们的青春在此耗尽，他们最好的年岁在此燃烧，他们生命中的精华在此被掏空，他们最好的体力在此被消耗……他们却从来没有思考过永恒的问题，也不曾思想过生命最终极意义的问题，这是多么可惜又可悲的事情呢！Image all the people，living for today！

我想起刘同苏牧师在一篇叫作《曼哈顿》的短文里写到的：“曼哈顿的楼群、纵横盘绕的公路、潮涌飞驰的车流，像是人心底原始的欲望，一味纠缠、混杂、无法割断。忽然，有一块空旷将这一切中断、定格――柔缓起伏的空地上，数万块石头的墓碑扑面而来，刺入人的眼帘和心……这真是一幅奇异的画卷。这个世界最活跃的场景和另一个世界最死寂的处所和谐地融为一体、森然林立的墓碑向远处蔓延，自然地融入同样森然林立的楼群。同样笔直僵硬的体态，使两者交织成为同一群落……完全从属于肉体的生命只有一个去处――坟墓。即使曼哈顿的疯狂活力可以掀起滔天的浪潮，它仍然有限得不足以超越有形之物一步。它疯狂追逐的所有目标，无非只是必然消散的物质和依附于物质的更短暂、易变的感受……曼哈顿的楼群没能淹没这片白森森的墓碑，曼哈顿的喧嚣也都无法越过死亡的高度。坟墓在有限存在的终点，冷眼看着‘曼哈顿’――这人世间虚假的火热，冷眼看它繁华中泛起的死亡之气。”

在香港，经过一家老牌酒店的时候，我的同事对我说，这是张国荣跳楼自杀的地方。我觉得这真是一个极大的悲剧和讽刺――这么繁华的一个城市，这么一个令无数人心驰神往的地方，在这个城市里这么成功的一位艺人，居然在最繁华的地段，视这一切的繁华为无有，视这一切别人所正在极力追求的成功为无有，视周围日复一日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灯红酒绿为无有，他纵身一跃，在他眼中，他看到的只有一个，就是脚下坚硬的灰色的地面，在他的心思里，他的意愿只有一个，就是死和黑暗，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内心中该是怎样的煎熬、绝望、恐惧，竟然可以使得一个人对世界的繁华视若无物，执意要以一死来回应生命、回应环境呢？

主耶稣告诉我们说：“你里头的光若黑暗了，那黑暗是何等大呢！”（太 6：23）

今年地震前的4月里，还发生了一件少为人知的自杀事件，就是在国内资本界很有威望的一位资本高手，从高楼一跃而下，坠地身亡，那一刻，他有官方计算的300亿人民币的身价，那一刻，他仅仅41岁。在他草草写成的遗书中，他说，他选择了自杀，是因为他再也无法忍受自己内心中抑郁症和强迫症所带来的煎熬，他已经对自己和以后失去了信心和盼望。看到这则新闻，我心里真是说不出是何种滋味！300亿的身价也好，最广博的人脉资源也好，最善于计算的头脑也好，即便是全世界的财富，也不能换来他心里一点点的平安，也不能减少他内心中一点点的痛苦和绝望！其实，朋友们，这个世界所能给我们的，是何等的贫瘠、何等的可怜巴巴！我们是多么需要从主耶稣而来的平安、喜乐和盼望呢！这一片片干涸以至绝望的心田，多么需要主耶稣那活水的源泉呢！这一切从永恒中来的美好，唯有永生神的儿子主耶稣才能给我们！

圣经里记载，主耶稣进入圣城耶路撒冷的时候，他不仅为着城里的百姓哀哭，也是为着普天下的百姓哀哭：“耶路撒冷啊，耶路撒冷啊，你常杀害先知，又用石头打死那奉差遣到你这里来的人。我多次愿意聚集你的儿女，好像母鸡把小鸡聚集在翅膀底下，只是你们不愿意！”（太 23：37）是啊，朋友，若你来亲近主耶稣，若你接受祂的救恩，你就有平安和盼望，这平安和盼望，是这个世界所不能给予的，只是你不愿意啊！

就四月份的这起自杀事件，荒唐的是，我看到绝大多数的媒体和人们对此进行评论时，竟没有人严肃对待和反思死者留在遗书文字间的挣扎，而是纷纷长篇累牍地分析、介绍、猜测：这是不是因为他违规操作，政府要调查他？这是不是因为公司的内斗？谁会有幸接管他所留下来的庞大资本帝国？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死者生前所积累打拼出来的巨大财富的敬佩和羡慕……令人感到悲哀的是，这已经不是冷血的问题了，这实在是人心昏昧和愚钝的问题。

这个世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旁观者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面对死亡，他们还会问发财的问题，就好像他们不会面对死亡？为什么面对一个灵魂的挣扎和生命的失丧，他们还在用尽他们所有的聪明才智在深入分析死者身后股权结构的问题，就好像他们自己的心灵中从来不会遇到危机？为什么一个超级富豪的自杀不能把他周围的人从对物欲的顶礼膜拜中唤醒一点点？不能使他们多晓得一点点生命的真相和灵魂的挣扎？今天的世人们哪，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何逝者在对这个世界的完全绝望之中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最了解他的旁观者们，却仍活在执迷不悟之中？求神怜悯我们！

在和教会的弟兄谈及这几起自杀事件时，我们也提起了哲学家尼采。尼采，这位才华横溢的存在主义思想家兼诗人和作家，在精神病院中渡过了他生命中的最后几年。在最后一年，尼采已经完全落入了黑暗之中，落在了撒但魔鬼的手中，他整年不说一句话，偶尔从口中迸出一两个词，却都是他年轻时读神学从圣经里知道的经文。（想一想，这发生在一生极力抵挡基督教的尼采身上，是何等讽刺的事情）

我想起主耶稣曾对门徒们说：“撒但想要得着你们，好筛你们，像筛麦子一样！”（路 22：31）

世人若不信神、不敬畏神，他们怎能知道自己的罪呢？他们怎能知道自己痛苦的来源呢？若世人不信救主耶稣基督、不接受主耶稣在十字架上成就的救恩，他们怎能逃罪呢？他们怎能逃离魔鬼的肆意蹂躏和残害呢？陷在罪中而不自知的人，是何等的可怜啊！罪使他们的身心伤痕累累、破口斑斑，罪使他们的灵魂向着魔鬼完全敞开，那恶者可以随意进出，到了时候，肆意蹂躏、毁坏。唯有主耶稣基督是我们的避难所，是我们的内室，是我们的逃城，是我们的山寨，是我们的避风港，是我们心中大小的盾牌，不在基督里面的人们哪，是何等的可怜和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