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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節說鬼/人生中最大的福份/我祖先的神──穿越...的旅程/名片:现代启示录
發佈時間: 11/3/2008 2:50:12 PM 被閲覽數: 228 次 來源: 邦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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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節說鬼
送交者: 北京二爺2008年10月30日 [彩虹之約] 

含有古典音乐的电影名片【现代启示录】 Wagner

 

 

 

人生中最大的福份

2008/10/28 


胡 欣
 
  九十年代初是大陸改革開放,引進外資的高潮,精通財務、會外語、懂電腦的會計人才為社會所急需。我大學畢業后,先后在一些中外合資、合作、獨資企業中工作,是個地道的三資通。二十五歲時我已是北京最大餐飲娛樂有限公司的財務總管。
  
  我們的總經理曾在多國總統府任職并獲獎牌,公司有數百名服務小姐,并擁有香港及廣州市場几乎所有港台歌星影碟,一時名噪京城。我工作的性質,除了白天跑各種與財務有關的部門:稅務、工商、銀行、外管局等,晚上還要和其他高級職員一起“考察”餐飲娛樂業,這成了我們正當的業務范圍。我每日所見都是燈紅酒綠、杯觥交錯。
  
  深夜回來,各種耳目的刺激都變成了身心的疲憊和空虛,心中沒有一點充實與快樂。我常慶幸自己還有專業,不象那些吃青春飯的小姐,但認真考慮我每日所為,除了按照港方指示假造注冊資本,虛報固定資產,就是將花天酒地的巨額開銷打入開辦費。只要稅務、工商要“研究”一下,我就馬上“煙酒”一下。雖然在外人看來,我是年輕時髦的單身貴族,有北京人的優越身份,令人羨慕的外企工作,四通八達的關系網,出入星級飯店,但這一切給我自己真正帶來的是什么呢?我渴望擺脫這種無聊的工作,過一種真正充實的、健康快樂的生活。
  
  我曾認為自己是個誠實、正直的人,作為財務人員,我厭惡貪污受賄的總經理,看不上同事們為了一點利益彼此出賣、不擇手段,更不肯以自己年輕為代價逐入社會虛榮、浮夸的浪潮中去。為此,我曾失去過工作。我需要藏起對這種人的蔑視,成為他們的助手,心中很不舒服。為什么社會上都是這樣的人?是我應該向他們看齊,還是應該堅持自己的原則?我這樣作又有什么意義?有誰會說我好?我心中十分矛盾,每次對這種問題的思考都最終轉變為對人生的思考:我在追求什么?人到底為什么活著?我沒有答案。
  
  我決定離開這家公司。我把簡歷交給了北京市外企服務公司,一周內就接到通知到一家德國公司去面試。德方總經理親自飛往北京參加面試,三十多名候選人中,我被選為惟一的財務人員。三天之內,辦事果斷的德國人就給我訂下了工作職責和待遇標准,并被告知:該公司不希望有任何偷漏稅行為,如果公司在稅務方面有任何麻煩,“That掇your problem, notmine.”(那就是你的問題了)我暗自高興并驚奇:居然有這種公司,這正是我要找的。
  
  不久翻譯小姐告訴我,德方總經理是個基督徒,他在中國南方任職期間,深受中方職員愛戴,臨行時許多工人都落了淚,舍不得他離去。共同工作后不久我又發現:德國人工作上的勤勉和業務上的精湛,都在他身上得到最完美的體現。無論是清華高才生,還是留德人員,一提到他的技朮無不交口稱贊,同時他又是德方母公司在整個亞洲地區的技朮顧問。在他手下工作,大家都非常愉快,他成了我所最尊敬的人,我也很快成為他工作上的左膀右臂,翻譯小姐告訴我:“他很注意不在我的面前夸獎別的女性,但你是我所聽到他惟一夸獎過的。”
  
  這時我的工資待遇已是同班同學中最高的一個,工作上沒有任何不如意,但我又開始不知足,當時出國熱很流行,趁著年輕,我還要更上一層樓。不久,先生得到三所美國大學的全獎,我們就出國了。
  
  神的揀選
  
  回憶起我第一次去教會的經歷,我會相信:神所要成就的事,無人可以阻攔。神所揀選的,按照肉體有智慧的不多,有能力的不多,有尊貴的不多。神卻揀選了世上愚拙的,叫有智慧的羞愧﹔又揀選了世上軟弱的,叫那強壯的羞愧。神也揀選世上卑賤的,被人厭惡的,以及那無有的,為要廢掉那有的,使一切有血氣的,在神面前一個也不能自夸(哥林多前書1:26-29)。
  
  經過三年的艱苦奮斗,我從中西部的一所大學畢業,實現了美國夢的第一步。從網上,我在新澤西州找到一家待遇不錯的工作。在美國東海岸的這個城市里,沒有一個親戚,沒有一個朋友,就連先生也遠在外地學校繼續讀他的博士學位。可那位顧念的神已在這里為我安排下一家非常適合于我的教會。我從未想過去這種地方,也不認識那里的任何人,怎么會去教會呢?
  
  原來離我公司很近,有一家中餐館,我在那里用餐時,與老板娘聊了几句。她問我:“你剛來,一個人,想不想去教會認識一下中國人?”這可正中下懷,我需要認識更多的中國人,但一想是教會,又有些猶豫。但看她如此熱情,抹不過面子,心想就去一次吧,以后不去就是了。時間定在那個周日,那天正好是十一月的第一個禮拜日。美國東部從這天開始進入冬日制,時間要撥慢一小時,可偏偏我原來住的美國中部的那個地區一年四季不調時差,所以我根本就沒有這個習慣。
  
  禮拜天早晨我到教會時,已經比預定時間晚了二十分鐘,老板娘還沒露面。我心中暗想:她不是忘了,就是在逗我玩。連她叫什么我都不知道,她怎么會帶我去教會呢?想到這兒,我覺得自己很好笑,一踩油門就走了。在一個加油站,我停下來加油,無意中問起時間,才得知今天這個地方在改時差。我方才反應過來,失約的不是別人,而是我。我趕快開回去,發現她已等在那里了。
  
  就這樣,我被一個不認識的基督徒帶到了教會。她因周日餐館最忙,不能久留,很快就走了,以后也未見過面。當教會中的一位弟兄得知我是怎樣來教會的時候,竟激動地對旁邊的人說:“你們看,神在找她!”當時我聽了這句話,很不高興,心想這人講話真不吉利。因為人常說“裝神弄鬼”一詞,我就以為“神”和“鬼”沒有什么區別。
  
  初進教會時,聽人講話,往往會有反感,但信主后,才知道自己的無知與膚淺。當老基督徒說信主的人都是神全權的揀選時,我會反駁道:我認為是我揀選了神,而不是神揀選了我。因為世界上這么多教派中,我不信佛教的神,不信伊斯蘭教的神,卻選了基督教的上帝,這明明是我揀選了神嘛!他們卻幽默地說:這好比天堂的大門,當你在外面看時,門上寫著:天堂的門對所有的人敞開﹔但當你進來后,門的反面寫著:神的揀選。
  
  我自以為聰明,向神提出一個個問題,又一個個自己推翻時,才覺出人的智慧是多么有限,神的道是多么高深。當我們不信時,我們總是將自己看得與神平等,或將神看作市場上被推銷的几種選擇之一。但當我們真正認識了主的慈愛與公義時,才感到自己慚愧難當,才不會對神有“Ido you a favour ”(我幫了你的忙)的心態了。
  
  決志
  
  從第一次查經開始,我就發現自己不僅英文聽不懂,而且中文也聽不懂。他們說的每個詞、每句話還懂,但放在一起就不合邏輯,真好似天書一般。我心中暗暗惱火,上學時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課,怎么會句句話懂,連在一起,就不知所云呢?不搞清,我怎么和他們辯論?我真想讓這些基督徒早日清醒過來。為此我堅持去查經,每次都大大地和他們辯論,反正他們要忍耐,不能和我發脾氣。但真理是駁不倒的,神的話句句都帶著能力。每次從查經班回來,認真思考他們所言,我也不得不承認,從他們的理論角度講,所說的似乎也有道理。但靠我的理智很難相信神創造人和世界萬物,童女生子,因造巴別塔、神變亂人的語言等神話,他們也無法証明給我看。
  
  有一位醫學院的教授跟我講了他信主的經歷:“十几年來,我每次去教會,不過是為了陪信主的太太和岳母。聽教會人的講道,也覺得很有道理,但我總是好好好,是是是,認為與己無關,從來沒有真正敞開過心扉。我所專注的都是事業,如何帶研究生作好課題和試驗,怎樣多出論文。為了節約時間,每次刷碗的同時,我都會弓著雙腿鍛練腹部和腿部肌肉。后來發生了一件事,使我親身經歷了神的大能,我才真正開始考慮神的存在。几年前,我得了一種怪病,說不准何時,就會頭昏得不能支撐,非要馬上坐下來,這十分影響我的教學工作。我太太和岳母一直為我禱告并勸我信主,但身為醫學院教授的我怎會相信神學而舍棄醫學。開始時,我還盡量向校方隱瞞病情,終于有一天,我在講台上暈倒了,當時几個學生將我扶起到一旁休息,那天的課也因此變成自習。我意識
  到我的教授生涯可能將會就此結束。為了挽回工作,我四處求醫,兩年多看過許多中西醫專家,但都無效。人的盡頭就是神的開頭,無奈我將自己交在神的手上,病也因此被神醫治。我相信如果十几年前我就信了主,我的事業、生活決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還有一位北京來的姊妹,被名牌大學保送研究生,做學生時,就被選為中國參加世界婦女代表大會的代表,拿到全獎來美后,几經奮斗成為美國大公司的部門經理,又被培訓為住亞洲的VP(副總裁)。她的能力很強,性格背景與我有很多相似之處,她的今天仿佛就是我奮斗的明天。但她非常愛主,對自己的要求也很嚴格,她告訴我這些她從前所追求的名譽、地位、金錢都是虛空的虛空,希望能擺脫這種無益的生活。她說到做到,一年后,她放棄了令人羨慕的高薪職位,歡歡喜喜地去自費攻讀神學院。她對我信主有很大幫助。
  
  聽了大家誠懇的講述,我也心有所動:難道我比他們都聰明?他們并不象我想象的那樣,精神空虛,相反,他們比我更多一份喜樂與平安。我可不要象他們那樣生活遇到災難,身體有了難以醫治的病痛后,再去尋找神。也許真象他們所說的那樣,早信早得福?
  
  愛面子的我不肯在人前決志,晚上偷偷回到家中,跪在床前,當我低下頭,一言未出,淚水就止不住地流下來。我這只迷途的羔羊終于被找回到牧人的身邊。
  
  “我是好牧人,我認識我的羊,我的羊也認識我。正如父認識我,我也認識父一樣,并且我為羊舍命。”(約翰福音10:14)當我回到那充滿慈愛與公義的神的面前時,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罪,我第一次毫不懷疑地認識到我是個罪人。從前我認為自己正直、善良、誠實,現在呈現在眼前的我卻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冷酷無情的人,和自己所鄙視的人沒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雖然我的目的都達到了,但神讓我看到我對別人所作的傷害,我的內心世界只能用丑陋來形容。
  
  在娛樂界這種環境工作,我已沾染上許多吃喝玩樂的不良習慣:公費煙酒﹔經常給自己安排些外出會議,名義上是學習新的涉外規則,實際上是游山玩水﹔報銷交際應酬費的同時,順便報銷些個人費用,大家都是如此。所有報銷都從我財神爺手下過,沒有我不知道的祕密,他們怕我還來不及,哪個敢找我的不是。我從來沒覺得有什么不對。我為人的標准也總是以社會的標准為轉移。
  
  “神所要的祭,就是憂傷的靈。神啊,憂傷痛悔的心,你必不輕看。”(詩篇51:17)我流下了慚愧、痛悔的淚。我深深體驗到神對我罪的赦免,和自己從罪的捆綁下得釋放的自由。
  
  神的道是活潑的,是有功效的,比一切兩刃的劍更快,甚至魂與靈,骨節與骨髓,都能刺入、剖開,連心中的思念和主意都能辯明。并且被造的沒有一樣在他面前不顯然的:原來萬物在那與我們有關系的主眼前,都是赤露敞開的(希伯來書4:12-13)。
  
  決志后,我自己并未覺得有何外在的變化,但最了解我的先生卻奇怪地問:“這次來,我發現你好象突然變了許多,當然是變好了,這個月,你都干了些什么?去了哪里?”他奇怪我們戀愛多年,他作出許多犧牲與讓步,都沒使我有很大改變,是什么力量能使我這樣一個固執的人從內心到外表在短短的一個月內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呢?主耶穌說:我來了,是要叫羊得生命,并且得的更丰盛(約翰福音10:10)。當我把自己交托在神的手上時,他就肩負起對我的責任。憑我自己的能力,我無法從本質上改變自己。因為我們每個人的標准都是已經墮落的,與世俗相差不遠的標准,我們以為自己很好了,但我們無法達到神聖潔的標准,只有借著神的大能,才能脫離罪的捆綁。
  
  2000年,我父母從北京第二次來美國,和兩年前相比,他們也認為我變化很大,大家都為我的變化而高興。我問他們怎么看出來的,我媽說:“上次我來,你會因為先生說的一句話而沒完沒了,自己還真的很生氣。現在,我看他說什么,你都不計較了,一笑了之。這就是進步。”信主前,別人說一句,我有十句,不知容忍,得理不饒人,沒理攪三分。但當我經歷了神的大愛,又在聖經中讀到“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時,我感到十分慚愧,自己從小到大不知踐踏了多少愛,還自以為是﹔其實,在驕傲、虛榮、自私、妒忌等等缺點上,我或多或少都有份。神啊,感謝你將獨子賜予我們,洗清并赦免我們的罪惡,又將天國賜給我們,成為我們永遠的盼望。
  
  靈戰
  
  教會中曾有位王弟兄告訴我:你不屬神,就屬撒但。沒信主的人,都在撒但的管轄內,信主的人都在神的國度──天國,這二者之間沒有中間帶。屬肉體的人只能借著神的力量才能戰勝邪靈,就是那撒但。當時我還沒信,雖然不象當初那么愛辯論,可心里卻暗想:我可不想卷入這場戰爭,我誰也不得罪,你們都是靈。我從小到大雖然沒信主,屬撒但,不也過的不錯嗎?你們怎樣証明你們所說的是正確的呢?
  
  這事過去不久,也就是我決志后的几周內,撒但借著試探來到了我的面前。我永遠忘不了這一天,1999年2月5日凌晨,正當我半睡半醒之際,有個人突然出現在我的床前。他長發垂肩,神態詭祕,笑著對我說了一句令我吃驚的話:“你就要死了!”我急忙問:“什么時候?”他答道:“今年,日本人投降的那一天。記住,不要出讓你的衣物。”隨后,一聲雞叫,他就消失了。
  
  我完全醒了,覺得剛才好象做了一個惡夢,但又清晰可見。我想不用管它,繼續睡覺,卻怎么也睡不著。一般來說,我睡得很沉,即使作夢也記不住。但那天夢后,我整個人都籠罩在恐懼與不安之中。
  
  到下午時,這種感覺有增無減,我趕快給先生挂了個長途,他猶豫了一下說:“這不過是個夢,不用害怕!不過有件事跟你講了,你別放在心上。我先后兩次在中餐館吃飯,都抽到同樣的簽語餅:你要獲得一筆巨額遺產。這兩次吃飯前后相差一兩個禮拜。”他這樣一講,更加深了我的恐懼。因為我清楚,我先生家境貧寒,父母親不會給我們留下什么巨額遺產。“你趕快去買巨額保險。”先生在電話里又說,“既然事情發生了,就要理智地去對待。”本想從先生那里得到些安慰,沒想到我在人前多次夸口的先生卻如此不可靠。感謝神,讓我看到人的愛是多么有限,人的理智往往就是冷酷無情。
  
  回到公寓后,我一個人坐在那里整理了一下紛亂的頭緒,肯定這種反常的現象與近來常去教會有關,心中不免開始埋怨那些教會中的人,后悔不該輕信,作了決志,這下性命難保。
  
  我馬上打電話給平時最關心我的兩個人:王弟兄和張姊妹,約他們晚上到教會見面。當他倆聽完我的講述后,不僅不驚奇,反而視其為好事,我越發的糊涂。他們一邊安慰我,一邊引經據典。其中一段(以弗所書6:10-18)讓我心中深得安慰:你們要靠著主,倚賴他的大能大力,作剛強的人。要穿戴神所賜的全副軍裝,就能抵擋魔鬼的詭計。因我們并不是與屬血氣的爭戰,乃是與那些執政的、掌權的、管轄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屬靈氣的惡魔爭戰。
  
  特別是張姊妹,她堅信:撒但對我的試探是在神允許下的,這試探決不會超過我所能承受的范圍,更不會奪去我的生命,因為基督已經從撒但手中奪回了掌管陰間的鑰匙,沒有他的許可,任何人都不能奪去我的生命。“耶和華要保護你,免受一切的災害。他要保護你的性命。你出你入,耶和華要保護你,從今時直到永遠。”(詩篇121:5-8)
  
  根據他們的分析:我不信神時,自然屬撒但管轄,現在,我決志了,撒但就要出來爭奪我,這場基督與撒但之間的靈戰很有可能并未完結,如果魔鬼再來侵擾,我應奉主基督耶穌的名,讓撒但立即走開。
  
  那天正好是周五,當我們三人談完從內室中出來時,大家正好唱完聖詩開始查經。王弟兄馬上讓我與大家分享我的異夢,當時靈命短淺的我還很不情愿,心想,這又不是什么好事,我都要死了,還要與大家分享,他們這不是將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嗎?但我倒是很想聽聽其他人對這件事的看法和建議,所以就分享了。結果,大家的建議和所引聖經章節卻是驚人的相似。最后,大家一同警醒禱告,并為我祈求平安。
  
  不出所料,兩天后的傍晚,他又來了。當他從我后面來的時候,我清楚地感覺到那就是他,我全身已不能動,只有馬上禱告:奉主基督耶穌的名,撒但退去。話音一落,我的心似清水流過,沒有絲毫的恐懼,整個人又恢復了自由。神的話是如此奇妙,如此有功效!突然間,我明白了許多道理:神的無所不在、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和聖經的不可質疑。既然是我最不相信的靈戰都親身經歷了,還有什么聖經上的話我不能相信的呢?從此之后,我不敢再對神的話有任何懷疑,我的信心也就更加堅定了。
  
  永生與天堂
  
  我們信主得救的人,并非死后再進天堂,而是一重生得救,立刻就得嘗天堂的滋味。這道理,我總是似懂非懂。人在地上,何以見得已經進入天堂?感謝神!在我受洗的頭一天晚上,神讓我明白三件事:第一,神有神的時間表﹔第二,信而受洗必然得救﹔第三,信而受洗的人已入永生之門,我們現在的人生是在地如在天的人生。
  
  來美國之前,出于對未來的好奇,使我這個曾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也去算過命。算命人預測我一生有兩次機會,一次是94年底,95年初。這期間我結婚并出國。第二次是2001年初,2001年一月我受洗。直到受洗的頭一天,我才突然想起他所說的話,才明白這就是我一生中的第二次機會。而我從前一直以為,憑我的商業頭腦,第二次將是個發大財的機會。感謝主!你賜的永生是地上任何的財富都不能相比的。
  
  我還清楚地記得,當我讓他預測這以后的命運時,他把我的手反覆地看了看,然后奇怪地將手推開,說:“什么也看不見了!”他不死心,又拿回我的手,又自言自語道:“怎么什么也看不見?”
  
  信主后,我才明白:信而受洗的人已經進入到另一個國度,那就是天堂,通靈的算命人再也看不見我們的未來。但算命本身并不好,易引邪靈入身,我曾深受其害,希望各位慕道友謹慎從事。雖然靈界的事,我們不太明白,但我相信一點,我今日是活在神的國度里。
  
  我決志和受洗先后相差兩年多,原因之一就是我曾認為受洗不過是個形式,自己還有好多問題沒有搞清,不急于受洗。但神有神的時間表,神借別人的口告訴我,受洗不僅是個形式,而是向世人公開宣布自己的信仰﹔我明白了后,就迫切要求受洗。受洗后神賜給我更加渴慕真道的心。聖經需要我們用一生的時間來讀,只要我認真追求,神會讓我明白他的道。
  
  親愛的朋友!你是否已經抓住了你一生的機會?你的一生也許和我一樣,真正的機會只有一次,希望你不要錯過這個人生中最大的福份。你只要現在用心靈與誠實對神說:“神啊,我是個罪人,主基督耶穌的血可以洗清我的罪,我愿意將今后的道路交在主的手上。我這樣求,奉主基督耶穌的名,阿們!”你就可承受這來自天上的基業。
  
  胡 欣來自中國大陸,1997年畢業于印第安納州普渡大學,現于美國東部某公司任職。

 

 

我祖先的神──穿越道教、佛教、伊斯蘭教、氣功、周易到基督的旅程


2008/10/28 



江登興

  
  一、“馬氏大德真仙”
  
  几百年前,福建東北部一帶,我的家鄉壽寧福安兩縣的交界處遭了旱災,那災非常的大。鄉中風俗,一旦遇旱災,便向“神靈”求雨。這一次的災情太大,估計附近的神仙都求過了,雨仍沒有影兒。心焦如火的人們到隔壁的浙江省請來了── “馬仙”。這“馬仙”據說本是一位有才德的民間女子,死后升天成仙。又傳說“馬仙”曾經救過某皇帝的命,所以又被欽封為“馬氏大德真仙”。
  經過數千里跋涉,“馬仙”的神像抵達了我們家鄉,人們虔誠祈求,拼命“做法”,雨果然下來了。雨求來后,也該“送神”了。傳說,人們正准備把神像抬回浙江時,奇跡出現了,有一道青煙從神像面前的香爐中飄起,飄向遠處大山上的一個洞里。
  這座山就是我家的后山,這大山半山腰上有一巨石,高數百丈,懸在半空。石上有一個籃球場大的平地。先人們在這塊平地上為“馬仙”建了道觀。巨石黑白相間,因石得名,這座山就叫白岩山,道觀就叫做“玉岩仙宮”。老百姓叫得比較土,稱為:“白岩仙宮”。
  有關這座道觀有很多的傳說,傳得最活靈活現的就是求雨和“降乩”。每逢旱年,人們就會請行法朮的在這巨石上舉行儀式求雨,行法朮的人被人們尊稱為“做法先生”。做法先生的身上包裹著一層神祕的光環,他們往往要敲鑼打鼓做上好几天的法朮,如果一直沒有雨,人們會張羅著抬出道觀里的所有偶像,到臨近的村庄中去游行。偶像所到之處,男女夾道望風而拜。偶像威風八面地游行各鄉各境之時,九張八仙桌在巨石的頂上高高搭起,“做法先生”爬上桌子上去奮力“做法”。那場面驚險而且壯觀。
  聽說有時法朮做到一定的時候,天上烏云密布,就會有“放天燈”的奇觀,就是從天上有燈放下來,甚至可以看到天門開了。這奇觀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看見,大概是傳說要“有德行”的人才能看見。而有一年,求雨時,那雨忽然傾盆而下,最后成了水災。在天昏地暗,電閃雷鳴中,人們傳說著一個不祥的消息,說是有某位“不潔淨”的婦女進了“仙洞”,干犯了神仙,導致神明降災。
  馬仙有三個姐妹,她們都成為這座道觀里供奉的偶像,每年農歷七月七日是她們當中最重要的一位的生日,于是這一日就成了遠近十里八鄉人們最盛大的節日。人們從各方涌來,帶著禮物、金錢到道觀中來奉獻燒香。人是這樣的多,道觀根本無法提供足夠的住宿,人們就漫山遍野睡起來,各種做小生意的,賭博的,還有一對對談戀愛的青年男女都趁機到山上來湊熱鬧,儼然本鄉的一個狂歡節。當這時節,附近兩縣的公安部門都派出公安人員到山上來維持秩序。
  因為這種狂歡往往很亂,所以父母從來不讓我去參加。有一次得到父母恩准,我有幸去了一回。那天晚上我們就露天睡在巨石上,身下鋪著草席,睡到半夜,父親突然和一班流氓打起來了,那些流氓甚至危脅要把父親從巨石上推下去。于是我們連夜下山。
  有關求雨或七月七日流傳著一個神奇的傳說,有一次正做法的時候,空中電閃雷鳴,天門開處,馬仙的真體顯現在“云頭”。據說當時剛好有人帶了照相機,于是就把她拍了下來,這張照片,我在主持道觀的堂伯屋里看過。現在回想起來,覺得它更像是一尊偶像的照片,只不過被處理過了。
  
  二、“降乩”
  
  至于這座道觀的扶乩,我有很多第一手的經驗。大概在二十世紀的二三十年代,我的爺爺已經成了這座道觀扶乩的主持人。所謂扶乩也叫降乩,它是中國民間信仰的一種求問神靈的方式。乩由乩盤和乩筆組成,乩盤是一個約半平米大小的木盤,里面盛放著細沙,乩筆則是一根分叉的樹枝,枝分兩杈,在分杈的地方鑿一個孔,在垂直的方向再插一根小木棍,做為乩筆。
  降乩時,兩個主持降乩的人一手拿著樹枝的一個分杈,乩筆就在沙盤上寫出字來。
  關于我爺爺的扶乩,有兩個傳說。一說日本侵占上海的時候,由于那時消息傳遞慢,我的家鄉被層層大山所阻根本收不到消息,有一天爺爺正在道觀里扶乩,乩盤上突然寫出“十里洋場殺騰騰”的詩句。爺爺是一個農民,不知道“十里洋場”是什么意思,于是去請教村中一個曾任過國民黨南京衛戍區書記員的鄉親。他解釋說,“十里洋場”就是上海,可能那一邊有戰事了。過了几個月后,消息傳進來,說日本攻占了上海。
  爺爺以巨大的虔誠拜這個道觀里的“神仙”,人家請他去扶乩,他個人很可能是不收錢的,因為后來我的伯父也是如此。有一年秋收時,正當黃昏,爺爺正在山崗上晾地瓜米,就是紅薯切成的絲。紅薯切成絲過了水后,涼在長長的竹匾上,竹匾又一排排架在木樁上。秋風一起,山崗上的竹匾隨時都有可能被成排掀翻。這時,有一個人又來請爺爺降乩,爺爺回答說:“你看秋風大起,我去不了。”正說間,爺爺想砍一根木條什么的,一戒刀砍下去,把他的手給砍了,頓時鮮血淋漓。爺爺丟下戒刀,一口氣跑了好几公里的陡峭山路到道觀里,從偶像面前的香爐里抓一把香灰按在傷口上。以此表示他的悔罪。
  爺爺五十出頭死于腹痛。
  爺爺死后,這座道觀在文革中被夷為平地,當地老百姓傳說那時此地雖成了荒場,而且草長得茂盛已極,但是任你怎么趕,牛總是不敢到道觀的廢墟上吃草。有關這些傳說都增加了我對這座道觀的敬畏。
  八十年代,這座道觀又重建了,而且香火日漸昌盛。那時我還小,對這一切不太關心。大概是因為降乩咒語的抄本由爺爺傳給了伯父,二伯父也子承父業,在農閑時間到道觀里扶起了乩。聽二伯父說,乩筆必須由桃樹枝做成,更重要的是,桃樹必須在聽不到雞叫聲的深山中采到。我估計,當文革后道觀重建,乩壇重開時。為了采集這一根聽不到雞叫的桃樹枝,伯父一定費了不少心思。乩筆的桃木采到后,要供奉七七四十九天。
  開始扶乩后,二伯父的名聲一時傳遍附近的十里八鄉,人們紛紛來求伯父降乩。降乩一般在深夜進行,因為伯父白天要干很重的農活,夜里才能應人們的請求到道觀中去降乩。降乩開始時,伯父是主持人,他先點一注香,然而開始燒紙符,那紙符是用黃紙畫成的,伯父拿起一張紙符,先是敬虔地拜天地,然后念咒語,再點上火燒起來。紙符和過去大臣啟奏時用的笏板差不多大,伯父拿著它拜起來,真的很庄嚴。紙符一共有二三十張,伯父邊燒邊拜,大概每一張紙符都不一樣,估計念的經文也不一樣。我只記得,首先要燒的是潔淨的紙符,伯父把它點燃了,先在自己的身上薰一薰,這代表他自己已經潔淨了,然后再薰在場的每一個人。
  伯父在念經中會求玉皇大帝、天兵的元帥直到本道觀的值日功曹。伯父念的經文我大部分都聽不懂,只記得有一句是“懇請太上老君速降壇庭”,還有什么“急急如敕令”的句子,里面還有什么天兵天將除去一切妖魔之類的請求。越是念到這些關于靈界爭戰的時刻,伯父的神情越是肅速,語調也變得威嚴,仿佛真有大敵當前,而在伯父的咒語聲里,千萬的天兵天將正受差遣前去迎戰。在高山上幽暗的道觀里,燒紙符的火光映紅了伯父的臉,這一切都籠上了一層神祕而神聖的色彩。
  紙符燒過几張后,就會有兩個人一左一右扶起乩柄,乩筆就慢慢地轉起來,隨著紙符越燒越多,伯父的咒語越念越快,越念越威嚴,乩筆就會轉動得越來越快,甚至將乩盤中的黃沙甩出來,遠遠地灑出去。來勢越大,旁邊的人心中就會暗想今天來的神仙來頭或者脾氣越大。
  當紙符燒完最后一張時,伯父接過乩柄的左邊分枝,在道教中似乎是以左為貴,所以伯父稱為正手。在伯父接手之前,乩筆只轉不寫。伯父接手之后,乩筆轉得更快了,伯父他們兩個正副手閉著眼,手臂隨著乩筆轉動,仿佛真有一種神力臨到他們手上,他們全都站得筆直而庄重。直到那乩筆高高地抬起然后重重地敲下去,“神仙”開始寫字了。
  一般在降乩的開始,神仙會自報是那路來神,我們就說是某某神仙“上降”了。來的一般是神仙中品級比較低的值日功曹,屬于辦事跑腿的級別,偶爾也有“元帥”來的,甚至還有太上老君,玉皇大帝“上降”的,但是那么大的“場面”我沒有見過。我聽說在附近的農村還有毛澤東“上降”的,因為在農民的眼里,毛澤東就是神,有一種說法是毛澤東是混世魔王轉世。記在這里,一笑。
  神仙報完家門之后就會說今天是某日某日,當然報的是農歷,不過往往不報年份。神仙一般是以七言詩的形式判事,并且做的詩都會押韻,而且有的詞字相當美,但是我的伯父文化水平并不高,我曾經以此為神仙可信的理由。乩盤上的字一個個斗大,占滿了半平米的乩盤,于是伯父報一聲,旁邊就有一個人用筆記下來。有時寫出來的字大家都認不得,于是兩個扶乩人會相視一下,實在認不得時,乩筆會再寫一遍,如果好几次都認不得,似乎降臨的神仙就會不耐煩起來。乩筆越敲越重。
  報完家門后,神仙開始判事,神仙判誰的事就會做三句詩,把這個人的名字的三個安分別排在每一句詩的開頭。叫到這個人的,他就要點一炷香,跑在乩盤面前。我曾經多次這樣地下跪。來這里求問神仙的,一般是遭了什么災的,遇著什么大事的,甚至該不該做什么生意也來求問。對于生了病的人,乩文會指示人該吃什么藥,或找某姓的醫生醫治,對于遭逢大事的人,乩文會給你安慰,或者指用數字迷語的形式告訴你有關的時間。還有更多的人生了孩子以后,到這里來問乩,讓神仙給自己的孩子取一個名字,而降乩的結果,所有人的名字一概是仙字頭的。曾經有一個春節的時候,父母虔誠地到道觀中讓神仙給我弟弟取個名字,我在心中默默祈禱,但是神仙始終沒有給我取名字。于是我賭氣地說要“砍”一個豬腿給神仙吃。這是很冒犯的話,再一次降乩時“神仙”終于也給我取了個名字。
  這座道觀還給我提供了一種很特殊的審美上的體驗。每當伯父在夜里上道觀去的時候,我就跟在他們的身后,一行人打著手電有說有笑地向几公里之外的山上前進。隊伍里往往還有一只狗。在夏日,頭頂璀燦的星空,路邊的水田里是青蛙歡樂的鳴叫。接近道觀所在的那一塊巨石時,黑暗變得更為凝重,于是螢火虫的燈籠就變得更加地醒目了,它們在野藤和竹林里漂蕩,而山間的清泉則發出叮咚的響聲,有時走累了,大人們就會到山澗里捧一捧泉水來喝。我由于怕蛇,從來不敢去。在這么陡峭的山上行夜路,人們之間有一種約定俗成的互助,就是讓手電的光不單照到自己,還盡量地多照別人。
  道觀所在的玉岩山海撥近千里,以玉岩山為主峰,形成一道山脈如翠綠的屏障圍繞在我們家的后山。夏天的傍晚,有時在河谷中的石牆邊,看到霧氣在這道翠綠色的山脈堆積,向陡峭的峽谷中傾泄、鋪展,整個玉岩山山脈變成了一道白玉一樣的屏風,在潔白之上又灑上了夕陽的金光。站在道觀前的巨石上,看白云飄過腳底岩縫間長出來的松樹,腳下的村落星星點點,清澈的河流逶迤而去。沿著巨石再向上攀登近五百米,就是玉岩山頂,站在這里可以看到山脈一層層環繞,由腳底鋪向天邊。那時我還兼迷信風水,所以也站在這山頂上煞有介事地觀看山脈的走向。
  我曾帶著家中數十個晚輩的孩子,到這峰頂上朝聖,在山頂熱情高漲地朗誦了毛澤東的詩詞后,再沿著一條更加陡峭的山路而下,那路的坡度估計陡的地方可以達到六七十度,加上路上鋪滿了沾滿霧氣凝成的露珠的青草,稍不小心就可能滑倒,一旦滑倒則就可能停止不住,摔下數千米高的山崖。我為什么要冒險去爬這個峽谷呢,那是因為峽谷下的峭辟上有傳說中飛來“馬仙”的香火的那個洞。
  
  三、死亡的迷霧
  
  我最初對這座道觀上發生的事并不太熱心,我的父母也一樣。直到后來父親經歷了一次競選的失敗后,開始迷信起來,他破天荒地上了白岩山,并且去降乩了。“神仙”在乩文中說他去得太晚了。從此父親開始對“神仙”虔誠起來。這一次降乩回來后,他做的一個決定就是把我們的山上上好的一兩棵樟木奉獻給了道觀。
  父親對這座道觀的熱心可能還與他對我爺爺的情感有關。因為爺爺原來是這座道觀主持降乩的,在伯父開始降乩后不久,他們說我爺爺“上降”了,說我爺爺死后,到了這座道觀當了“值日功曹”。所以后來,每逢“爺爺”“上降”的日子,就會稱我伯父和父親為兒子,稱我母親和嬸嬸為媳婦。這一點對激起我對這座道觀的熱情起到了極大的作用,因為我從小很少受到比父母長一輩的人的疼愛,而我的爺爺在父親七、八歲時就去世了。所以在我的心中從小說有一種隱隱的“爺爺飢渴”,現在聽說爺爺成了神仙,我怎么能不熱心呢?
  這樣對祖先的崇拜和尋求信仰的本能交織在一起,形成了我對這座道觀的熱忱。
  我生命最初關于死亡的憂傷與這座道觀有關。那時我大概是十六歲。受的是最正統的無神論教育,連吃了几十年素的奶奶也對我說:“奶奶老了,奶奶拜佛,你們還小,你們要相信科學。”那“科學“兩個字經過奶奶那七十多歲的口用福建土話講出來好玩極了。但是有一件事使我開始追問死亡的問題,我們鄰村有一個比我大兩三歲的男孩因為不聽話,大概是賭博什么的,受了大人的責罵,想不開喝敵敵畏自殺了。男孩傷心的家人請伯父去降乩,“神仙”在乩文中說,男孩死后,他的靈魂已被神仙收留在道觀里做童子,替神仙收拾香火了。伯父在家中不經意講起這件事,我就想:人死以后還有靈魂,而這個男孩特別幸運,他死后的靈魂竟然能被神仙收留做童子,那么他在神仙的家里就有了永遠的生命。面對這個死后或者永生或者永死的世界,在我的眼里,眼前的這個世界就顯得太沒有價值了,做為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少年,這個死后的世界直接刺激我越過今生的時光去考慮死后的問題。我一下子變得憂傷和寡言,我想我死后要到哪里去呢?首先,我不愿陷入無邊的黑暗,在我當時想來,不進入無邊的黑暗,只有一條路,就是能被神仙收留,如那個自殺的男孩一樣,在神仙面前做一個童子。我忽然對這個自殺了的男孩羨慕起來,在我的眼里,他是多么幸福啊!他以一個自殺的勇敢行動超越了這個世界的一切煩惱,而他又是多么的幸運,竟被神仙所收留。
  生與死開始在我的腦袋里不斷閃現,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我也應該效法這個自殺的男孩,采取勇敢的行動,而且我盼望神仙也能一樣憐憫和收留我。盡管我始終沒有勇氣采取這樣的行動,但是死亡的憂傷一直環繞著我,我真希望有人能給我答案。有一次我效法伯父燒符的方式,找到了一張畫符用的黃紙,在上面寫了一些話,那些話我已經記不得了,大多是關于生死的問題,然后爬上我們家最高的三樓,在青黑的瓦片上燒虔誠地燒了,我相信神仙一定會收到我的紙片,我希望神仙會給我回答上面的問題。記得我燒紙的那一天,山村的天陰郁而蒼涼。
  
  四、自我造神運動
  
  我的熱心于拜這座道觀中的偶像,一方面是因為這是我所承續的傳統,另一方面是,當我的心靈當中死亡的意識覺醒后,我希望有一個精神的寄托,解決生死的問題。
  一個人生在一個信仰的傳統中,他很少能用理性的態度去反思自己繼承這個信仰是否合理。就像我很少考慮,這座道觀中的神仙是否是真的,有關他的許多靈驗的傳說是否可靠一樣。有時我的心中也有過這種信仰是否可靠的一閃而過的念頭,但是我從來沒有去深究它。我說服自己的一個理由就是,這個道觀的乩文有時寫出來是這樣的美,而我的伯父沒有這么高的水平。其實現在反思起來,那些乩文中有文法錯誤的所在不少。有的好的乩文可能是從一些寺廟里抽簽的經文中借用的。至于神仙的斷事,比如有一次我三姐就是伯父的女兒要生產時,我與伯父去降乩求問,明明說是生男的,結果卻生出了一個女的。但是這并不引起我們對神仙是否可靠的懷疑,心中的理性只是一閃,自己又編了許多理由來說明可能是我們對乩文理解錯了等。因為乩文判事往往是引用典故,模糊不清。有關事件發生的時間也就用數字謎語,比如關于我父親的癌症,乩文說:“三三二五可知明”,這些數字可以有多種組合,又可以解釋成或是年或是月或是日,或是距某一事件發生的時間,事情發生后,人們自然會找到一種說神仙的預言已經應驗了的解釋方法。如果找不到就以天機不可泄露來自我安慰了。
  我在心中自已說服自己繼續相信神仙的另一個理由是:伯父是不會騙人的。我至今還認為我在伯父對這座道觀的“神仙”有真誠的信仰,聽說有一次伯父的女兒難產,伯父曾經點著香大叫“馬仙”來救命。與我熱心于降乩的爺爺一樣,伯父也是死于五十五歲,都算是早死,而且死時都很不幸,爺爺是腹痛而死,伯父是得了腎病轉為尿毒症,全身腫大而死。那天夜里伯父知道自己的死亡近了,就坐起來,口里唱著一種奇怪的歌,我堂姐說很可能就是他降乩時念的咒語,伯父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刻將它們唱成了歌。當人們將伯父放倒時他就咽氣了。
  在民間信仰中,有一種是當事人專門騙人的,但是這種人騙來騙去會落入一種自我的幻覺中,覺得自己真能夠和神靈相通,或自己真是神仙下凡。還有一種當事人自己是真誠的,但是一直活在一種對神明的幻覺中,估計我的伯父屬于后者。
  我想,伯父在降乩時,有沒有如一般所言的靈界的作用我不知道。但是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伯父認為自己正在充當神靈與人之間的中介,經過几十張符和念咒后,伯父的精神已經高度集中和內視,這時他會產生一些自己的意念,然后他又把這些意念幻覺成了神的意念,于是的就寫了下來。一個在一定的儀式中,把自己的意念幻覺成了神的意念的人,他就會獲得一種神祕感,受到人們的特別尊敬,于是他就會以此為很大的滿足感,樂此不疲。
  人們對這種有降乩或其他預言交鬼等方式的迷信場所樂此不疲,有一個原因是,人們對自己的未來沒有把握,尤其是在面對災禍和面臨重大決定時。都渴望通過某些有特別的交于神靈的人,預知自己的未來。
  這是沒有真神信仰的人的一個基本特點。一方面不相信人生與宇宙有一位全知全能的主在管理,我們得到他恩典的看顧,所以在面對未來時始終有一種不安全感。由于不安全感,就想知道自己的未來。于是人們就通過降乩等方式來求問神靈。
  對于這一點,我有特別深的體驗。在我就要參加高考時,我一直想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學,這種擔憂日夜魂牽夢繞。一方面是自己對自己的未來有某種“執著”,形成了某種預期,另一方面是自己對自己能否實現這種預期不太有把握。我心中總是盼望著神仙早日給我一個預言,讓我解脫這種煩惱,但也害怕神仙預言的結果對我不利,所以我就盼望神仙像我想的一個樣給我做預言。
  所以這種降乩的方式,帶來的是雙重的封閉。對于扶乩者,他自己首先形成了一種對神靈的想像,這是人的主觀意志對永恆的一種投射,然后人又把這種投射或者說想像的神聖化,說這就是真正的神,這就是神靈的旨意,于是他又接受這種經過了自我神聖化的意念的反投射,以之為神和神的旨意。這是心靈中的一種自我造神運動。它使人的心靈對無限的宇宙封閉,它也剝奪了神的主體性。因為神如果是神,他絕對不會如人所想像的那個樣子,他一定有他自己的主權來向人啟示他自己。
  在降乩中,卻產生了人自己造神的行為,以自己自我神聖化后的觀念為神,這是對真正的神的冒犯。
  而這種假神的相信者,及如我一般的未來的求問者。會一直活在對未來的自我預期當中,變成以自我為偶像,他一面在不斷擔心未來,一面因為這種擔心,使自己不能很好地把握現在。
  而人的生命本來是沒有任何理由去想像上帝是怎么樣的,或者去主觀想像上帝將如何人微作為,人也應當將自己的未來交在上帝的手里,我們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會怎樣,但是我們知道有一位愛我們的上帝在掌管明天,這樣我們就可以有一個開放而且自由的人生。
  很奇怪,我去拜這個道觀中的神靈時,很少考慮過自己的行為的合理性。我只是覺得我所拜的道家神靈是靈界里比人更有能力的、超越于生死的力量,所以對它們的崇拜是出于對力量的崇拜和對靈界的向往。但是,我很少考慮這個宇宙的本源性的問題,就是這個世界是從哪里來的,人是人哪里來的,這些神靈與這個世界的最高主宰是什么樣的關系?我去拜這些神靈主要是相信它們能給我帶來祝福。至于從它們身上得到永生,這個問題我很少想過,也不知道得到永生的途徑。在中國民間的信仰里,得到永生一般都與人的德行有關,或者是通過一些神祕的途徑,不佝基督教里所講的,人的行為德行在永生問題上完全沒有功效,而是靠人的“信“。
  
  五、宿命觀導致了母親的死亡
  
  在我的眼里,這些神仙是由有德行的人死后升天而成,而在這些得道成仙的靈界團隊之上是什么,我就很少想像了,我只覺得那之上是一個無邊的混沌。我曾與父親探討過,我說關于這個宇宙中的奧祕,這個世界的最高旨意,從乩文中看出來,似乎這些“神仙”也保持了一種緘默與無奈,甚至有一種恐懼。
  這個道觀的乩文中常常會說一些祝福和勸慰的話,但在涉及生死福祿的問題上它更多的是一種宿命觀。強調死生在天,福祿由命。比如我父親臨死時,我曾到這里求問,乩文中說:“南極北極注人壽,未曾注生死分明。”這讓我覺得有一種天意的宿命,一切都已由它注定,這個天意不可改變,它有主宰性的意志,但是沒有恩情與愛。這樣的宿命觀不同于西方近代的機械論宇宙觀,也不同于基督教有恩情的宇宙觀,認為上帝是愛我們的。這種宇宙觀兼有基督教的主宰性與機械論的冷漠性,加在一起,就是命運由一個冷漠而有意志的上天主宰,人在此中是沒有做為的。
  所以當災難來臨時,人最后的選擇是放棄抗爭與努力。
  
  俗話說:“痛哭父母,窮極呼天”。我記憶中第一次呼喚神仙的幫助是在讀中學時,那是九十年代的初期。有一年夏天,我回到我的鄉村,夜里停電了,鄉中曾經周流四方打鐵、燒硝的大人們聚集在我的屋子里講鬼故事,在他們的敘述中我們與一個陰暗時代中的陰影們相逢。故事講完了夜也深了,父母不在家,弟弟卻再也不敢和我一起睡了,因為奶奶曾在我睡的那間屋子里離世。為了表明自己是一個男子漢,那一夜我硬著頭皮睡進了那一間據說我奶奶的靈魂會時常光顧的房子。半夜里,我聽見村中的狗,先是一只狂吠而起,接著整群扑向村口,那叫聲中有決斗的慘烈。狗叫聲停下來的間隙,“公鴨鬼”(一種夜行的鳥,常會在夜里光顧村庄)的叫聲又出現在村口。這時我甚至聽到一種淒歷的叫聲撕破夜空。我一再告訴自己,原來真是有鬼的。現在想起來,所謂的鬼叫更可能是一種幻覺。但是當時在恐懼中,特別覺得需要幫助,所以我就在心中一遍遍地呼喚玉岩仙宮的“神仙”來幫助我。
  在無助時呼喚拯救者,可能是人的本性。小時候有一次被父母打了,我心中覺得十分委曲,這時我就相起了我的奶奶,我想奶奶是在的話,她一定會保護我,安慰我。一想到奶奶我就哭得更加傷心了,越是傷心就越想奶奶。那時是一個陰雨天的黃昏,我來到荒野埋葬奶奶的山崗上,對著那一堆黃土長久地凝視。我多么地盼望奶奶能從那荒草中顯現。
  稍大一點后,感覺到無助時我就呼叫“玉岩仙宮”的神仙來幫助我。
  感覺到生命無助,最刻骨銘心的一次是父親得病以后。爸爸被確定是癌症的當天,我從千里之外趕回家。第二天深夜,母親帶我上海拔近千米的巨石上的道觀祈禱。人們正在降乩,母親求我跪在神像前用力祈求,我那時通過對于伊斯蘭教文化的一點了解,已經有了獨一超越的神的概念,我總覺得沒有理由跪在這些神像前,因為我感覺到頭頂上,在這神像之上有一個更加偉大的存在。所以我沒有跪下祈求。只是點燃點燃一炷香,很虔誠地一根根插在這些偶像的面前,我希望它們若是有知能夠憐憫我的母親。點完了香,我轉身拋下正在降乩的人們,跑到道觀外的巨石上,仰望身后千仞峭壁上濃黑的萬千氣象在翻滾,又俯視山腳上點點的燈火,熱淚滾滾而下。
  在陪母親上道觀的過程中,一種宿命感在我的心中非常的強烈。后來看著我的母親走向死亡,我沒有采取當有的措施去挽回她的生命,與這種宿命感有關。對于母親的死,我是有罪的。
  
  
  六、氣功:用意念抵達永恆
  
  我從初中起就有接觸過氣功,拿一些“少林易筋經“之類的功法練,從那時我開始有一種生命內視的經驗,氣功講究回歸內在自我,和“氣”在經絡與穴位中的運行。這些穴位與經絡打通后又有“小周天”與“大周天”,但是那是一個完全自我封閉的體系。奇怪的是,在氣功中這種內在的自我為什么要稱為“天”呢?我想,從氣功中可以看出來,中國古人本來也是追求人與宇宙的和諧,認為人生最重要是自我與宇宙的相通,然而,到了氣功興起的時候,中國人對于天的本體性與位格性的信仰或者說認識已經失落了,于是竟把“天”內化為內在的自我,這個過程相對應的就是把內在自我無限化為宇宙──“天”。但是在氣功中保留著中國人獨特的思維方式──人與宇宙的和諧,人與宇宙可以有生命性的感通和生命性的信息交通。
  十四五歲接觸氣功時,我追求的只是生命內視的快感。再一次練氣功就是十年以后的事了,那時父親住在省城的醫院里,剛二十出頭的我碰上這樣的打擊后竟虛弱得連路都走不動了。在護理父親的間隙,我常到草地上去打座,與十年前一樣在打坐中我也幻想氣流在我的全身的大小周天流注,但是與十年前不同的是,這一次練著練著,我在極度內視時不再執著于打通內在的周天,而是產生了一種內在超越的向往,就是生命回歸內在自我后對于宇宙的深處產生一個極深的渴望,覺得有一種更加偉大的力量超越于自我之上,在他那里有生命與力量的源泉,而向他的回歸可以帶給人最大的滿足。現在回想起來這竟是一種自覺產生的本體論性質的或者說主宰性的宇宙觀。但是那時在理性上沒有認識,只是覺得這種打坐內視很好,它使我疲憊的身心得到休息,生命仿佛覺得重新得到來自宇宙中生命源頭的新的供給,一種來自宇宙的滿有活力的“氣”在周身流注。
  
  “氣”論是中國古人本體性或者說主宰性的上天觀失落以后,殘留的對宇宙本體“充充滿滿”的生命性的認識,但是失卻了對宇宙本性真理性主宰性的認識。而事實的真相是:“道成了肉身,住在我們中間,充充滿滿地有恩典有真理。”我們已經不認識了這道的本根,但是我們直覺到了宇宙中充滿的生命氣息,這氣息如果從人的角度看,認識它是物質性的存在,那么就認為它是自然,如果從信仰的角度看,知道它是道的施予,那么就是“充充滿滿”的“恩典”。所以中國古人在上天信仰失落后,得到的物質性的天觀還是有生命性的,而近代唯物主義的物質觀則是連生命性都沒有的冷冰冰的機械的“物質”,它是從中國氣息性的天觀上的再一次墮落。這個墮落,除了拜偶像外,是人類從理性與直覺的角度出發所產生的對宇宙的最邪惡的認識,這樣經過“物質主義”改造以后的中國人的宇宙觀終于跌破了底線。
  這個底線跌破以后,人們就以以真理的名義被引誘去拜人間的“神”,當那個原本是人的“神”死了以后,人們崇拜金錢就順其自然了。
  
  人生疲憊時,一種可能是轉向外在的發泄,還有一種可能是轉向內在的休息,打坐就是我不自覺尋求心靈安息的一種嘗試,經歷一系列的變故后,我的心實在是太累了,所以越來越花更多的時間來打坐。而中國八十年代以來的氣功熱其實有它背后的社會與心理的背景,就是人們在走向一個現代競爭社會時心理上的疲憊,與中國人的傳統信仰生活崩潰后的心靈飢渴共同作用導致了中國的氣功熱。在靜坐中,我越來越經驗到一種內在的欣喜,于是就越來越喜歡靜坐了。
  但是我不滿足于靜坐中的快樂經驗,我在潛意識里希望與我直覺到的宇宙生命的源頭溝通,那時還不知道叫它生命的源頭,只是心中生出一種回歸的渴望,知道它存在,但不知道它是誰。現在我更多接觸哲學以后,知道哲學把一種認為宇宙本身是有主體性意志,它自己就是存在的源頭的觀點命名為本體論的宇宙觀,把這個宇宙,或者宇宙背后的主宰命名為本體,那么當時我就自覺到了一個宇宙本體的存在,并有了與這個本體交流的渴望。雖然對它的主體性只有朦朧的認識。
  每次在較深的入靜時,我向往抵達它,但是總是無法達到,有時在極黑的暗夜里我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里,長時間的靜坐。過去我在面對人和人所活在其中的這個宇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個問題時總是用頭腦去思想,用理性去追問。這么多年了,我已經想累了。而靜坐中“悟”的方式卻使我得到了一種解放。一種意識自由飛翔的空間。
  過去用腦袋去思想存在,其實也是無意識的心靈尋找和回歸生命本根的努力,但是靠理性,人無法找到也無法回歸生命的本根。現在改用“悟”了,但是同樣無能為力。長時間“悟”而沒有結果,有時會很失落,失落的原因是渴望來自宇宙中的回應而不可得。而很多人為什么練氣功會“走火入魔”,可能就是這種獲得宇宙本體的回應而不可得時,以自我暗示等等方式,自為得到了宇宙本體的回應,自以為自己接受了某種偉大而神祕的使命,導致精神的失常。
  理性與直覺無法抵達宇宙中生命的本根,我還嘗試過另外的一種方法,就是意志。記得在父親的醫院外打坐時,在入靜中,我會從生命的圓融欣喜轉向從心里生出一股意志,盡力把這意志投射向自己所想像中的宇宙生命的本根,或者轉過來以這個意志向我想像中的父親投射,去為我父親“治病”。那時如果人們路過我的身邊,將可以看到一個少年盤腿坐在草地上,雙目微合,臉上帶著自得的微笑,他的眉頭略皺,那是他在想像從那里有一個意志向永恆發出。他的一只手有時從丹田處舉起,伸向天空,那是他在用意志向永恆發出“信息”。
  用意志當然無法抵達永恆,所以有時我就由向永恆發出意志轉向向我祖先所信奉的道家中的神祗或者當時有名的大氣功師發信息,這已經變成了拜偶像了。
  用個人意志加上東方神祕主義的方式試圖找到生命的本根,帶來的結果往往是自我的無限化。父親住院期間,我有時負責通宵護理。在給父親又一次吸完痰后,我就會走到陽台上去仰望城市那已經沉寂下去的喧囂和那依然閃爍的燈火之上的夜空。那時我渴望有一雙拯救的手能從上頭握住我。
  在這樣長久的仰望中,我會頓生出一種改變命運的激情。我覺得只要有足夠的積極的心態,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我就回到房間鼓勵父親,并帶著他使勁握拳、松開,再握拳、再松開,這是我父親當時所能做的最高級的運動。我相信這些積極的行動能挽回父親。一直到父親病危前,只要他還有力氣,他在精神好時就會抓住機會做這樣的握手運動。
  
  七、佛教與伊斯蘭教
  
  有信仰的人,信仰是他生命的底線﹔沒有信仰的人,在生命的盡頭會轉向尋求信仰。父母死后,我又病又窮,掙扎在失業的邊緣,壓力實在太大了,這時我開始尋求信仰的拯救。那時,我曾經去一座很大的寺廟中去找一些“高僧”,然而他們看不起我。我買了佛教的《了凡四訓》,這本書的基本理念就是行善的會有好報。這種理念讓我看到了人改變自己命運的一種可能,它讓正在無邊苦海中掙扎的我看到了一種希望,于是我很是興奮了一陣子,并買了很多《了凡四訓》送給人。
  但是人本的善如何能回答關于生命的永恆的問題呢?我對佛學沒有深入的研究,不過在這座佛教的寺廟里,我沒有看見基本的謙卑的品格,也沒有給予我愛。有一天黃昏,我面對廈門南普陀寺宏偉的殿宇長久“入靜”,睜開眼睛時我看見了頭頂的藍天,我有一個明確的意識,那就是這里不是我精神的寄托,我轉身出門,從此永遠地離開了佛教。
  回族作家張承志出色的作品《心靈史》,使我轉向對伊斯蘭教的尋求。 “知識的終點是對主的認知”、“伊斯蘭的終點的無計無力”,這兩句話一下打動了一直活在人本理性傳統中的我,以至后來我慕道時還在教會中很是狂妄地引用這兩句話。可以毫不擴張地說是《心靈史》培養了我的宗教我情懷。那時我非常羨慕回民那一種有經文有儀式的宗教生活,我飢渴的心靈試圖以伊蘭教為我的歸宿,渴望有一天能到被張承志描寫得神聖無比的西北大山里尋找那些回族信仰者。《心靈史》描寫的哲合忍耶屬于伊斯蘭教的蘇菲派,在中國西北回民中有很大影響。我對這個教派是這樣向往,在擁擠的公交車上受到情欲的誘惑時,甚至模仿張承志呼喚過哲合忍耶一個已故的領袖“四月八太爺馬以德”的名字。
  苦難激起心靈的飢渴,在苦難中人渴望救援的手。我的弟弟,那時由于迷戀佛教,陷入精神的迷亂中,時常看到人爬滿了樹梢,城市就要毀滅等幻像。在我勞累一天之后他就會來,逼我離開這座城市。有一次他突然給我留言:“我已經離開這座城市,請問你什么時候離開?”就出走了。那是一天黃昏,我在一天的勞累之后,心臟劇烈地跳動著,突然遭到這種變故,不知如何是好。當我打著“的士”滿城尋找,最后找到弟弟時,很想哭。我拉著弟弟二話沒說就到了一座新修的寺廟中,對著那個滿身流光溢彩的佛像,我一手拉著弟弟,一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口,對著偶像表達了自己最大的虔誠。那時我心中有一個乞愿,就是:天哪,神明啊,你不要讓我遭這樣的一災重一災。
  在我的心靈的最深處,信仰的飢渴越來越強烈。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來,我為什么要去尋找佛教和回教呢?我為什么不去尋找我祖先的神呢?我在城里,沒有辦法回到我爺爺的道觀中,但是我可在心中祈禱,于是在繁華的街道上,在公交車里,我都閉上眼里向數千公里外的神仙祈禱。
  我發瘋地去市圖書館查找道教的有關書,去圖書館特藏部查找我祖先所敬拜的“馬氏大德真仙”的資料,然而最全的道教典籍或資料中,也只能查到關于“馬氏大德真仙” 只鱗半爪的資料。這里沒有關于生與死的答案,沒有心靈的安慰。只言片語的記載無論如何也滿足不了我這顆信仰的飢渴被召喚起來的心。
  從個人的經歷中,我想,人都有一種尋求信仰,尋求拯救的本能,但是人出自于自己的尋找并不能找到真的神。人可能在一些傳統和儀式當中使自己的信仰飢渴得到一些潛層次的滿足。甚至可能為了這些假神百倍地發熱心。然而假神終究是假神。因為我在信仰的飢渴中看到自己原來有這樣一個廣闊的心靈,他是這樣充滿了對無限者的飢渴。但是靈的飢渴只有靈能夠滿足,任何的儀式或假神都無法真正滿足人的心靈。它們只能成為滿足信仰飢渴的替代品,但是替代品終究是假貨。
  道教現有的東西滿足不了我,下一步我打算自己來發展道教,模仿“哲合忍耶”將道教發展成具有高級宗教的形式。
  
  八、一次精神的出走
  
  這個想法還來不及實施,基督教進入了我的視野。此前我多次去過教堂,但對于講台上講道人我几乎沒有正眼看過,心中對基督教只有反感仇視和敵對,因為從小,在我所受的教育中,基督教就是資產階級的精神鴉片,是帝國主義侵略中國的工具,總之不是好東西。再加上我的民族感情,總覺得基督教是洋教,它傳進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引起我對基督教注意的是一本書叫《老子vs 聖經》的書,這本書以一種全新的方法解讀老子,因為老子是道家所尊崇的,我當然有特別的興趣。
  由此為起點,我接近基督教,這是一個長時間掙扎的過程,一個人接受一種信仰,不排除理性的因素,但是很可能有比理性更深層的心理因素在起作用。我一次次在理性上反駁自己的選擇,覺得耶穌是洋人的耶穌,上帝是以色列人的上帝。但是來自耶穌的魅力實在太大了,我終于成了一個基督徒。
  走向基督教,對我而言是一次精神的出走。在一篇文章中,我曾寫到,我沒有什么好安慰臨終的父親,只有給他背毛澤東詩詞,我說:“這個時刻讓我感覺到近代的中國人做為一個群體的精神資源的枯竭。我們需要新的文明基因的注入,我想這種認識是我后來接受福音的一個原因。”我還說:“我深深感覺到近代以來中國人在進行精神突圍時的迷茫,所付出的代價的沉重。……我仰望天空,然而中國的天空已經一無所有,我們的天空已經關閉。中國上古信仰的上天的權威早已被‘天子’所竊取。由于看不到來自天空的拯救之光,所以我們躲在小巷里彼此狙擊,彼此欺詐,彼此殺戳。我們的大地已經荒蕪,我們的心靈已經受傷。”
  
  我信了基督教,故鄉的親人們認為這是大逆不道,我的家鄉對基督教有根深蒂固的反感。小時候,夜里醒來聽見父親和母親說悄悄話,于是裝睡,聽他們繼續說,父母的悄悄話沒完沒了,但至今只記得一次對話,母親問父親:“將來咱們的兒子要是娶一個宗教人你要不要?”“白白送我也不要!”父親斬釘截鐵地回答說。
  在父母的眼里,“宗教人”,就是基督徒和天主教徒,不拜神主牌,不祭祖是大逆不道。就在我寫這篇文章時,我父親的一位表姐給我打電話,問道:“兒啊,聽說你‘從教’了,祖宗的東西可不能敗掉啊!”我家鄉的土話“從教”與“宗教”發音相同,我也是心虛,趕緊辯解,表姑在那一頭“叭”把電話挂了。
  成為基督徒后,我自以為找到了另一種精神家園,找到了另一個文化認同,我們都號稱為“亞伯拉罕的子孫”。借著日積月累的聖經學習,我們對以色列的歷史遠比中國的歷史熟悉。我自己對中國文化和中國傳統達到了嗤之以鼻的地步。這一方面是繼承了五四的反傳統精神,另一方面是自以為中國文化與基督教是水火不相容的。我的母親死于看相算命的江湖朮士之手后,我曾經憤怒地咆哮道:“我要以一個母親的代價和黑暗的中國文化奮斗,決不妥協。”信基督教,對于我是一次快意的反叛,是一次傷心的出走。
  然而如今,在成為基督徒三年之后,我發現自己錯了。這次傷心的出走正是對中國祖先信仰的回歸,上帝正是中國人所引以為自豪的先祖黃帝、堯、舜、禹所敬拜的上帝。
  二十歲時剛上大學,面對東西方文化的碰撞,我有有一個雄心,就是我們這一代人要重建中國文化和精神。我曾經說:中國文化最優秀的傳統不在春秋時代,而應到此前的先秦時代去尋找。我們要去發現來自歷史的清潔而純正的精神,復活它,作為我們與世界文明對話和復興中國文化的依托。
  那時我對中國上古精神做過有限的探討,最震憾心靈的是《易經》中的一句話:“天行鍵君子以自強不息”。天行鍵,君子因之以自強,但是那時我注重的只是這句話中人本的一面:“做一個自強不息的男子漢”。成為基督徒后,有不少基督徒學者一再說基督教的上帝就是中國先祖所敬拜的上帝,我都很不以為然。系列電視片《神州》在這方面提出了大量的証據,但我的反應還是冷淡。我覺得基督教的上帝就是聖經中所啟示的上帝,沒有必要把它與中國歷史上的上天信仰扯在一起。《上帝對中國人的應許》(中國出版時改名《骨頭里的故事》)費盡心思考証甲骨文,說里頭含有中國人敬拜上帝的証據,我也覺得這很牽強附會(我至今仍覺得這本書有不少地方是牽強附會的,但是其中有合理的成份,它的思路值得我們重視)。
  
  九、“元享利貞”與“上帝是愛”
  
  上帝是中國先祖所信仰的上帝,我認真對待這個問題是今年年初從《易經》開始的。《易經》一開篇說:“乾﹔元,享,利,享。”《白話易經》說:“‘乾’是卦名,也是天的功能和天的法則,‘元’有根本與起始的含意,‘享’是通達,‘利’是祥和,‘貞’是正與固的意思。”這樣在《易經》里,天不是簡單的物質性的天,在《易經》里,天是有生命性的,不僅是有生命性的,天還是生命的源頭。在《易經》里,天還是“享”的,這個“享”,集中了權柄性──上天的旨意通行無阻、恩典性和生命性。我不知道該如何贊嘆我們遠古的漢語,贊嘆它偉大的的綜合能力和表達能力,我不知道使用這些語言的先祖們有多么偉大的精神世界。易經的這個享字,恐怕只有新約聖經中的希臘文“agape”──表達四個層次的“愛”,其中最高的是上帝的愛──可以相媲美。《易經》開篇的“利”表達了天以大能滋養萬物,它是生命性與恩典性的結合。同一處的“貞”,則表示,天有公義與正直和聖潔的本性,是公義正直與聖潔的源泉。
  這樣《易經》一開篇只用四個字所描述的天,與聖經里所啟示的上帝是完全相通的。聖經說上帝創造了萬物,是生命的源頭,上帝是愛的源頭,上帝是公義的源頭(如亞伯拉罕說:審判全地的上帝豈不行公義嗎?),上帝有絕對的主權,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都是你的。”特別的是,過去讀到聖經中說:“上帝是愛”,耶穌教導我們“要盡心、盡性、盡意、盡力愛主你的上帝”,總覺得理解得很有限,也愛不出來。向別人傳福音時,說到“上帝愛我們”,總覺得底氣不足,因為這個“愛”字在中國人的口中講出來總是酸溜溜的,特別是用我的福建土話給我那七十多歲的老伯父講上帝是愛,要多難堪有多難堪,在吾鄉老一輩的眼里,“愛”那是不三不四的小男女搞的名堂。
  由于易經,我一下子豁然開朗了,上帝是愛,就是說上帝是“元、享、利、貞”的上帝,他是生命的源泉,以大能托住萬有,以恩典滋養和看顧萬物,他喜愛公義恨惡罪惡,他賦予我們生命,他邀請我們在光明中與他同行,如聖經所說“生命在他里頭,這生命就是人的光。”我頭頂的天空一下子變得明亮和寬廣,為什么天空是同一片天空,在信基督教前,我仰望天空,看到的是一無所有,看到的是虛空。為什么我過去一再悲嘆“中國的天空已經關閉”,如今這天空卻一下子開啟了呢?
  過去我讀中國上古典籍,對里面時不時提到的“天”、“天命”總是很少注意。認為那是中國古人的一種虛無縹緲的迷信觀念。在在研究易經時更加注意的是里面的吉凶判斷,里面權衡形勢的智慧。對于一個無神論者,他的精神世界是平面的,他以自我為中心,只注意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人與萬物之間的關系。他不會去仰望天空,頭頂上那一片蔚藍的天空不會引起他無限的遐想與敬畏。
  但是當我的世界觀被《聖經》改變了以后,我驚奇地發現,對于天,《易經》竟以贊美的口氣說“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這句話可以試著譯成:“偉大啊!乾,是萬物的起始和源泉。這上天的法則統御著宇宙。因著你,風雨在地面上施行,萬物在你的恩典中欣欣向榮地生長。”從易經里可以看到,中國人祖先所仰望的天空不是惟物主義所講的冷冰冰的物質的天,也不是我爺爺所信的道教中有絕對的主宰性的意志,但是與惟物主義一樣的冷冰冰的天。這個天是有生命性的,不僅有生命性,而且,我們的祖先認為這個天是萬物生命的源泉。
  但是僅僅提出中國人上古所仰望的天與聖經里面的上帝是相通的還不夠。我們可以嘗試著中國人的觀念史與中國的歷史事實中對這個問題進行探討。
  
  十、中國人關于天的觀念的回顧
  
  其實,中國人關于“天”的觀念本身也是很復雜的。但是當我們做一個歷史的梳理,我們會發現中國人的天的觀念是逐步向下墜落的。
  從最近代來說,成了惟物主義信徒的中國人眼里,天只是物質,冷冰冰的,所以中國人行事為人只要瞞得過組織,騙得了他人,不要被揪住小辨子,什么事有利干什么,我死后管它洪水滔天。中國的農村善良的老百姓,由于還保持著朦朧的“頭上三尺有神明”的“迷信”觀念,所以太傷天害理的事還是不敢干,這樣農村人的道德水准高于趕了惟物主義加上市場經濟惟利是圖時髦的城里人就要好多了。
  而再往上推,在中國皇權時代的藝朮家眼里,這個宇宙充滿了大美,這種美是由天的本身發出,從天上向人的心靈中鋪展,這種美,鋪展在宇宙中成了:“垂麗天之象”,“鋪理地之形”。被表達在藝朮里,則成了文學的姿彩,而文學的姿彩來源于從天向下鋪展的天地之姿彩。這是距今約一千年的《文心雕龍》中的美學觀。這種美學觀看來,天是生命性的天,天是生命與美的源頭的天。在中國從秦到清二千二百余年的時間里,佛家的傳入對中國人精神世界的沖擊不加考察的話,在中國以儒家為正統的知識分子眼里,天基本上的這樣生命性的天。
  用現代哲學的朮語來說,在皇權時代知識分子的眼里,天還是本體論的天,還是做為萬物源泉的天,但是這種本體論的品質已經是十分的淡化了。
  中國哲人學者的眼里,對于天的本體性的認識最高的典范是老子,根據遠志明先生的研究,老子的道具有如下驚人的特征:道是自有永有者,道是造化養育者,道是超越者,道是啟示者,道是生命者,道是公義者,道是拯救者。
  老子的“道”并不是一個簡單的理論或是理念,老子把道看做是宇宙終極的存在。那么,我們推想老子就是以“道”來命名他所認識的天。對于這個“道”,老子把他看做是自己生命的所有價值所系,比如他說,要“坐進大道之中”。
  這里我們可以發現老子所闡述的“道”,几乎可以說與聖經中所啟示的上帝是完全相同的。以至于,翻譯中文聖經時,把《約翰福音》第一章的第一節:“In the beginning was the Word” 中,表示上帝是起初自我永有的真理的信息的“Word”翻譯成“道”,據說這是嚴復建議的,這一節聖經被譯為“太初有道”,人們稱之為神來之筆。
  但是我們還沒有充分的理由說,老子的道就是上帝。聖經說:“自從造天地以來,上帝的永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雖是眼不能見,但是借著所造之物就可以曉得,叫人無可推諉。”(聖經《羅馬書》第一章第二十節)。也就是說,上帝雖是人的肉眼所不能看到的,但是人從世界上萬物的奇妙中可以直覺到上帝的存在和上帝偉大的權能。基督教神學也認為,上帝對人類的普遍啟示和特殊啟示,普遍啟示就是這個大自然,人們從中可以直覺到上帝的存在,這種普遍啟示是給每一個民族和每一個人的。上帝同時還有特殊的啟示,那是特別給上帝所特別揀選的以色列民族的,他們有先知代表上帝向他們直接說話,上帝在《聖經》中直接把自己向他們啟示出來。
  那么,是不是中國的祖先,以古朴清純的眼睛仰望上天時直覺以了上帝的存在。并大自然的普遍啟示中認識了上帝呢?我們有理由這么說,因為從易經,從老子《道德經》中,我們看見了他們所描述的天與道是如此與聖經中的上帝接近。
  
  十一、中國上古信仰的歷史事實考察
  
  但是我們在這里還不急于做出中國古人就是信仰上帝的結論,因為觀念僅僅是觀念,而信仰是一種生命的投入,它與觀念是有很大差別的。在觀念史之外,現在我們試著進入另一個領域,就是歷史事實的考察。
  在皇權統治的兩千余年間,在知識分子生命性的天之外,中國人還有一種主宰性“天”的觀念,它由儒家的禮所倡導,在帝王一年一度的郊祀中得以流傳。孔子說:“明乎郊社之禮……治國其如示諸掌乎!”──明白怎樣向上天獻祭……治理國家就象自己的手掌一樣容易。這個祭天的傳統在中國二千余年的皇權時代中几乎從沒有中斷,只是到了1911年清帝退位,這個祭天儀式才告中止。從十五世紀以后,這個由帝王親自主持的祭天儀式一直在北京的天壇舉行,天壇那個由潔白的大理石鋪成,直徑75米,三層向上攀登,直接向天空開放的園丘壇,如今每個游客到此一游都要上去跺几腳,過去那可是一個神聖無比的地方。一年一度在這里,皇帝要親自宰殺沒有殘疾的小公牛,焚燒之以祭上天。而最近聽說北京又要重新開始籌備祭天,不知確有其事否。
  祭天儀式中,做為祈禱文和贊美詞的《大明會典》最能體現中國人眼里上天是主宰的觀念,其中有一段翻成白話文是這樣的:“創造宇宙的主宰,我仰望你﹔你所住的穹蒼是何等廣大啊。我是你卑微的仆人,以此隆重的儀式來敬拜你……你的仆人在你面前下拜,期待你的到來。我與隨行的百官都列隊向您跳舞敬拜……上帝啊,求你悅納我們的祭物,看顧我們。我們敬拜你,因為你的恩澤永無止盡。”
  我們知道,在宗教儀式中,祭祀是極為重要的,祭祀,尤其是聖經舊約中的獻祭與中國上古的獻祭一樣,務必要讓做為祭物的祭牲見血以蒙上帝的悅納,在聖經中血是萬物的生命,見血表明獻祭者與所祭的上帝有了生命性的連結。以致于到了新約時代,上帝的獨生子耶穌基督自己在十字架上流出血,成為人的贖罪祭。
  我個人認為,在從秦到清的二千二百年皇權時代中,中國人對天的信仰是分裂的,那就是在知識分子和藝朮家眼里,天只是生命性的天,而天的主宰性只在皇家的祭天儀式中被確認。但是在中國皇帝的眼里,天對于他們大部分人只是在舉行儀式時拜一拜而已,而在平時他們仍舊獨斷專行,我行我素。他們以自己為“天子”,把上天的權威一把攬在自己手里,為自己的統治披上神權的外衣,他們拜天,更多不是出于本心對天的崇拜,而是利用天為其統治服務。
  那么在中國人的歷史中,有沒有一個時期,人與天的關系,在理性認識上與在信仰上是一致的呢?就是有沒有一個歷史時期,“天是本源”的觀念與獻祭這一種宗教儀式是合而為一的呢?如果有,那就表明,在歷史上我們的祖先不僅有領受關于上帝觀念的普遍啟示,而且也是把天當做一個有位格的上帝來敬拜,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肯定上古祖先傳承了一個敬拜上帝的傳統。
  人們以老子為中國古人仰望上帝的一個根據。但是,老子在他自己的時代一直感嘆,“大道隱沒了!”就是對上天的信仰失落了。那么,如果按聖經所說的,人類有共同的,由上帝所創造的祖先的話,在邏輯上,越是早期,中國人對上天的信仰應該越是堅定。按這個邏輯,尋找中國人對上天信仰的根據,應該是《易經》比老子更可靠,因為,始畫八卦是周代前的伏羲,而文王在被商紂關押時又把八卦推演成了六十四卦。文王在周之初,而老子在周之末,當然周易更容易找到中國上古信仰的痕跡。
  越初我一直在易經中尋找,但是只是找到,易經中對天的觀念與聖經中的上帝几乎一致。后來我奇異地發現,伏羲畫八卦是為了觀察天地的文彩,地理的錦繡,目的是“通神明之辨”,最關鍵的就是在這里。也就是說,在先人伏羲的眼里,他從大地的丰盛中,仰望宇宙的浩瀚與輝煌,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從宇宙與星空的深邃中又一直往上看,一直往上看,在他肉眼的視覺和他理性仰望與尋求的盡頭,他的心靈中生出了有一位自有永有的造物者的觀念。
  后世文王演八卦時,借助了伏羲所創立的體系,在周易的前面几卦,本體性,主宰性的天的觀念非常明顯,但是越往后,這個觀念越淡,而屬于人的智慧越來越明顯。但是至關重要的是,在易經中明顯有提到對上帝的祭祀。也就是說在周易里,我們找到了“天”是宇宙與生命的本源的觀念與對上帝的宗教性敬拜與祭祀的結合點。因此,我們可以謹慎地下推論說:“上帝就是中國祖先所敬拜的上帝”。
  后世之人用周易來算卦,這不知道離文王初演易時的初衷是差了几萬几千里。但是,中國最有學問的學者也只是把周易當作哲學體系來看待,我們從來沒有去注意周易中的神學特點,或者說它所傳達的信仰的信息。
  而人們也提到了易經中“天人互動”的宇宙觀,那么我們是否可以認為,周文王在演易時降低了易在信仰上的意義,增加了易人本的因素呢?我個人的猜測很可能是這樣的。周文王在易中很可能是想強調如何借助天道治理天下,為人處事。
  但是就是從演周易的周文王身上,我們可以進一步回答“有沒有一個歷史時期,對天的觀念與獻祭這一種宗教儀式是合而為一的呢?”這個問題。
  演了周易的文王,又是《詩經》中最重要的主人公。而正是詩經,明確表明了中國人在古代對上帝的信仰。
  據學者考証,一部《詩經》,出現天、帝、上帝達四百二十一次。而遠志明先生在《神州懺悔錄》一書中更列舉了詩經中,先人與上帝相交的各種情況,如贊美、感恩、祈求、畏懼、哭訴、感嘆等等。
  特別有意思的是,《詩經》的《文王之什》中我發現了兩處上帝直接對周文王說話是記錄,一處是:“帝謂文王:無然畔援,無然歆羨,誕先登于岸。”(上帝正告周文王:不要左顧右盼,不要攀比羨慕,徑自登臨我岸。)還有一處是:“帝謂文王: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不長夏以革。不識不知,順帝之則。”(上帝對周文王說:我喜悅這樣的美德:不放縱于聲色犬馬,不加重棍棒與鞭笞的刑罰。不輕易論斷不知道的事,順從上天的法則。)
  我不認為,這是周文王領受了上帝的啟示,因為啟示的含義是上帝把他自己的本性向人揭示出來。但是完全可以說,根據《詩經》的記載,上帝曾經直接對周文王說話。
  而在《詩經》里,周文王對上帝的信仰是如此的虔誠,以至于几乎可以與聖經中的大衛王相比,實際上他們也是同一時代的人,都是戰士和君王,又都是對文化有卓越貢獻的人。
  在《詩經》里,上帝是周文王生活的中心。
  如果我們做更深的探討,就會發現越是往上推,中國人的宇宙觀是“天尊地卑”的本體論。而上古敬拜上天,不僅是歷史的事實,也是心靈史的事實,我盼望將來能在這方面更多地進行學習。
  還有一個有意思的事,就是中國祖先是世界觀是天人相交的世界觀。這種天人相交不是后世董仲舒等輩驕傲地高舉人類,認為人可以與天合一,而是人謙卑地俯伏在上天面前,與他有心靈的交流。這方面史實也容將來再做探討,但是我從甲骨文的,常用來表示與祭祀相關的“示”字旁中,卻可以看出一種奇妙和圖景,就是這個甲骨文的“示”字,表達了上天的無限,表達了人在上天之下的位置,更表達了人與上天之間雙向性的交流。而且這個甲骨文中的“示”字,用上面兩橫中間一豎而可以表達基督信仰中“三位一體”的上帝的觀念,那上頭的兩橫表達永恆中自有永有的聖父與聖子,而垂下來的一豎則表示聖靈,就是永恆而超越時空的上帝在有限時空中的臨在與看顧。
  學者毛喻原先生說,在世界的文字里,再沒有比漢字的“人”更加粗糙的人,從這個人中可以看出中國人對于人的生命的隨意的態度。但是在甲骨文里不是這樣子的,甲骨文奇異地表達了人在宇宙間的位分,或者說地位──人在無限的天之下,人又在大地之上。這個信息可以從甲骨文中的“立”字看出來,就是在大地上站立者一個人,大地只是用了簡單的一划,而大地上的人則用了五划。這個信息還可以從甲骨文中的“天”字看出來,甲骨文中的天字有兩種寫法,但是這個字的兩種寫法一點都沒有反映大地的信息,卻是以人頭上的無限者來表達上天,這樣中國上古的文化不是大地崇拜的文化,不像后世失落了上古天道后人們對風水的迷戀,也不像當代詩人在全球化的沖擊下走進麥地,熱情地親吻麥穗和土地。
  這種人高于大地,低于上天的觀念也正是聖經的觀念,聖經說,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與樣式造了人,就委托人管理大地和大地上的一切,請注意是“管理”而不是征服,也不是惟物主義沾沾自喜地“改造”。
  更是奇妙的是,聖經里面說,人是按上帝的形象和樣式造的,這個說法很多人不以為然。但是,人有與萬物不同的靈魂,人的心靈中有道德的追求,有創造性的能力,有理性的判斷,有情感的表達,還有各種無限的潛能,這都是人與萬物本質不同的地方,這種靈魂的本質不同,不是人在由猴子進化的過程的進化出來的。這里插一個笑話,我們教會里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姐妹,是一個家庭婦女,沒有信主前,她吐血吐得要死去住院,人家給她傳福音,她就是不信,但是人家給她說人不是猴子變的,這一點她特別開通,她說:“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見過有一只猴子變成人,我從來就不信人是猴子變的。”
  聖經說,上帝以“尊貴榮耀”為人的“冠冕”,都是因為人是“按上帝的形象樣式造的”,而這個“人是按上帝形象樣式造的”的觀念在甲骨文中也有體現,在甲骨文里,人與頭頂無限與永恆的“天”──“上帝”是直接相通的,而甲骨文中,人的頭腦──人的靈魂所在的部分不是現代中文簡單的,萎縮了的一點,而是一個碩大的中間空的橄欖球狀的符號,它表明,在使用甲骨文的先民眼里,人的內在靈魂是至關重要的,它是人所摸不著看不見的,就像人的情感、理性、道德情操、無限潛能的部分是看不見的一樣──按聖經說,這一“有真理的仁義與聖潔”的部分就“上帝的形像與樣式”所在。這一部分是看不見的,是人的生命的屬靈的部分,就像上帝是個靈的看不見的,所以被它所造的人要用心靈與誠實拜他。上帝要人敬拜他不憑眼見,而是憑心靈與心靈的溝通。
  聖經說“人人都犯了罪,虧欠了上帝的榮耀。”這里的“罪”指的是人與上帝的隔絕,就是人類在始祖背叛上帝后,與上帝不再有生命的雙向交流了。就像漢字中的“人”字,頭頂的無限的天空萎縮了,人的眼睛所見的只是地上的榮華富貴,功名利祿,欲望享受。但在甲骨文中的“人”字不是這樣的,那個字中似乎殘存著先民頭頂上天,與上天直接交通的美好記憶。而我們知道,只有在對無限天空的仰望中,我們才能生出生命最大的快樂與贊美,自由與歡欣。
  古人云:“惟祀與戎,國之大事”,我們的祖先把祭祀與征戰看做國家生活的中心,不像高明的近代人把信仰當做“人民的精神鴉片”。在甲骨文的“聖”字中奇異地記載了這個祭祀的信息,甲骨文里“聖”字的寫法是一個祭壇上有一團燃燒的火──就像舊約聖經中的獻祭,用火燒犧牲,煙焰上升,蒙神悅納。有意思的是,這個“聖”字,在祭壇的火焰上空更有兩只手從空中垂下來環繞著祭壇上的火焰,以我之不才,我不知道這一對符號是表示祭壇上的煙呢?還是表示上帝從空垂下來的手,但是從字形上看,更像是從空中垂下來的手。這一雙凌空而下的手,既表明了上帝的臨在,也表明了上帝的主權。以及在祭祀中神人的相交。
  當然,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獻祀,是神的獨生子耶穌基督為人類的罪,將自己獻在十字架上做為祭物,擔當了人類的過犯,重新打通了已經隔絕了的神人關系,“但現在基督已經來到,作了將來美事的大祭司……并且不用山羊和牛犢的血,乃用自己的血,只一次進入聖所,成了永遠贖罪的事。”(聖經《希伯來書》九章11-12節)這是中國古人所不知道的。因為“這福音本是神的大能,要救一切相信的,先是猶太人,后是希臘人。”──這拯救的信息首先給了以色列民,然后要傳遍天下,對萬民做見証。就像它如今臨到神州一樣。
  
  十二、祖先的神活著
  
  如今,奧祕開始開啟,就是聖經中的上帝就是我們的祖先所敬拜的上帝。當我再一次走在初春的陽光里,帶著滿心的平安,看經歷了一個嚴冬重新發出嫩芽的柳條在風中輕舞,由那柳樹的樹梢向上再向上,我看見了那清澈蔚藍的天空,這天空不再是無情而主宰著我們生命的天空,由這天空,向著更遠更遠的無限,有一位超越萬有之上的,滿有恩情的主宰,他是我們生命的源泉。那時我忍不住念著聖經中的話“亞伯拉罕、以撒、雅各的神”,還有《神州懺悔錄》中的宣告“上帝是黃帝的上帝,是堯、舜、禹的上帝”。我心中滿懷感謝與贊美,是啊!如今我找到的真正的我祖先的神,而不在是去尋找控我的祖先在信仰上迷失后的一種儀式,一種傳統。我仿佛聽見了我祖先的神的召喚:“上帝是活人的上帝,不是死人的上帝。”我們的祖先堯舜禹都不在了,但是祖先的神活著,祖先的大地已經不如祖先時那么富饒那么美麗,已經是如此貧瘠和充滿苦難,但是祖先的神活著。這塊大地上的人們已不如祖先那樣的神武景氣,但是祖先的神活著,他與我們同行。有了他就有一切。就有復興和希望。
辣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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